金文中的“扰”字,是一个人抱着婴儿来回走动,意为安抚。《周礼》中说“以扰万民”,郑玄注“扰,驯也”。篆文时代,“扰”的意义被颠倒乾坤,《说文》中解释,“扰,烦也”。《三国志》有言,“农桑时,以役事扰民者,举正以闻”,意思是农忙时不可拿劳役扰民。
“扰”的本义是保护、安抚。《周礼》中说“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大宰即宰相,掌“治、教、礼、政、刑、事”六典,上以安邦,下以安民。不过,这个理想从来没实现过,因为六典之上,还有宰相,还有皇帝,他们高高在上,超脱法外,也超脱典外,使“扰民”变成真正的“打扰万民”,不但打扰,还肆意欺凌。
传统的规则是人在法上,现代社会的规则是法外无人,只有法律登临绝顶,才能真正万民相安。据新华社报道,昨日呼格吉勒图的父母领到国家赔偿金205万元,老两口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先给儿子买一处新墓地,另一个是关注何时追究枉法者的责任。
国家赔偿不是安抚,也不是结果,更不是冤案的代价,冤案的代价是下一个冤案,下下个冤案,乃至无数冤案。国家赔偿只是国家承担责任的经济部分,更重要的部分是寻回对的尊重,寻回法律丢失的尊严,把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统统赶下来,使法律真正至高无上。以为赔钱就能纠正被扭曲的法律,以为国家赔偿之后就可以万事大吉的人太天真了。
当扰还是“安抚”之义的时代,扰是权力,只有宰相能用,别人想扰民,就是僭越。在扰变成“打扰”之后,扰是烦恼,谁都可能带给别人烦恼。比如说春节放烟花,就让许多人为之烦恼。春节要不要放烟花,多少年来争论不休,禁了又开,开了又禁,其实也是意见争锋的表现。环保部近日发出《关于做好2015年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禁限放工作的函》,要求节日期间遇有不利于污染物扩散的天气条件,应采取临时性限制燃放措施,扩大禁限放区域,并加强执法检查和巡视,以减轻燃放造成的污染。环境污染非独烟花之罪,但烟花爆竹无疑会加剧环境污染,禁还是开,其实都是无奈。
《荀子·富国篇》中说,“无夺农时,国富矣”。《管子》中则说,“无夺民时,则百姓富”。传统时代,无论国富还是民富,保证农业生产是唯一的办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夏耘冬藏。这就是农时,就是民时。现代都市生活,民时虽然不以农业生产为标准,但依旧有日夜作息。因此,每每打扰,就让人不胜其烦。北京市发布数据称,去年全国骚扰电话270亿通。广东是最大的发源地,而北京人接骚扰电话最多,这不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夜半铃响,固然惊魂难定,但犹可忍耐,若是上当受骗,因扰成害,又该如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