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赵云--[云别传]小考
虽说他是众多三国群英中颇受今人推崇的人物之一,但其身上也颇具争议。
纠其矛盾的中心点之一,就在于[陈志]的[赵云传]和[裴注]的[云别传]。
正方基本上站在肯定[云别传]的立场,认为赵云智勇双全,可当得上“完美”一词。常言“[啥啥啥]都可以相信,为啥不信[云别传]”。
反方基本上站在否定[云别传]的立场,认为赵云一无是处,仅仅是个“侍卫长”尔。常言“[云别传]若是可信,那么[啥啥啥]也可信”。
因而,要解决关于赵云的争议,就不得不面对[云别传]可信度的问题。
----------------------------------------------------------------------------------
一、[裴注]所引[别传]。
----------------------------------------------------------------------------------
[裴注]中共引用了二十二人的[别传],共计六十三条。如下所示:
魏书十六人、共四十七条:
管辂(19)、孙资(6)、刘廙(4)、荀彧(3)、华佗(3)、郑玄(2)、曹志(1)、程晓(1)、嵇康(1)、吴质(1)、任暇(1)、邴原(1)、荀勖(1)、潘尼(1)、潘岳(1)、卢谌(1)。
蜀汉二人、共十条:
赵云(5)、费祎(5)。
孙吴四人、共六条:
虞翻(3)、孙惠(1)、诸葛恪(1)、陆机、云(1)。
除却[云别传]五则外,另五十八则中通篇为书文(上书、上表)的有六则;以对话为主的有二十四则皇录投园妆壤畈欢嗷蛭薅园椎挠卸嗽颉?lt;BR%26gt; (详见[附]:[裴注]所引[别传]一览表。)
----------------------------------------------------------------------------------
二、[别传]作者考。
----------------------------------------------------------------------------------
上述所示二十二则、六十三条[别传]有一个共通点:既裴松之并未在所引[别传]前冠上作者姓名。
那么,现在笔者也试着大胆说一句:若是[云别传]不可信,则上述其他二十一则、五十八条[别传]亦不可信。
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
不外乎两种可能:
1、裴松之不知道作者姓名。
但是,“全书二十二则[别传]都不知道作者的姓名”又似乎太诡异了点。
于是,论者以为[别传]非是专写“特定对象的特定文章”,而是裴松之将“除[三国
志]外的零散资料”拼凑而成。 此说大误。[裴注]中引用书籍达二百多本(伍野春[裴松之《三国志注》引书辨析]),不差这几十条。
2、裴松之知道作者姓名。
但是,为什么裴松之却不标明呢?
其一,[某某别传]限于“单独讲述某人的经历”,一[传]难以言“书”。
其二,作者也并非某某“名士”,不值得留名。
虽然,这些[别传]具体作者的名字已不可考,但我们仍能从裴松之的言谈之间一探这“群”作者的身份。
刘放传注引裴松之自注曰:“资之别传,出自其家,欲以是言掩其大失,然恐负国之玷,终莫能磨也。”
在这里裴松之说到,[(孙)资别传]是由“自家”人所著。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所谓[别传],其实大多数指的就是自家人所著的[家传]?再试看以下两则:
管辂传注引裴松之自注曰:“臣松之案:辰撰辂传。”
谨案:此“辰”,既管辂之弟管辰。伍野春[裴松之《三国志注》引书辨析]一文认为管辰既[管辂别传]的作者。
王粲传注引嵇氏谱曰:“兄喜,字公穆,晋扬州刺史、宗正。喜为康传曰......”
谨案:此“喜”,既嵇康之兄嵇喜。伍野春[裴松之《三国志注》引书辨析]一文将嵇喜所作称为[嵇康传],又另列一条[嵇康别传]。结合上条记载来看,“辰撰辂传”和“喜为康传”的意思没多大分别,不知其分别对待的所据为何。而[三国志裴注索引]中仅单列一条,既[嵇康别传]。今采此说。(又或,[某某传]是为本名,裴松之为区别于[三国志]中的各传,遂加以[某别传]之名)
如上所述,两则[别传]的作者就是各自兄弟为自己作的[家传]。这也似乎可以解释上述两个“裴松之明明知道作者是谁却懒得注明”的原因。而且,还可多加一条理由(以[云别传]为例):
[云别传]只是[赵氏家传](虚构名称)中的一部份,而[赵氏家传]却非一人所作。所以,也可能并没有注明究竟哪一篇是谁整理完成。
又如[裴注]中所引[庾氏谱]、[孙氏谱]、[阮氏谱]、[孔氏谱]、[嵇氏谱]、[刘氏谱]、[陈氏谱]、[王氏(琅邪)谱]、[王氏(太原)谱]、[郭氏谱]、[胡氏谱]、[崔氏谱]、[诸葛氏谱]等,皆未言及作者。
再如[王朗家传]、[荀氏家传]、[曹操家传]、[郭林宗传]、[平原弥衡传]、[毌丘俭志记]、[庐江何氏家传]、[会稽邵氏家传]等,亦一样不提作者大名。
难道这些都统统视作“不可信”一类?
而从钟会作[钟会母传]、夏侯湛作[辛宪英传](湛乃其外孙)来看,甚至可以推断上述未标作者的[别传]、[谱]等都是由嫡系亲属(既父子、叔伯、兄弟)完成的。 当然,特例也还是有的。如傅畅作[裴氏家记]、陆机作[顾潭传]、何劭作[王弼传]、谢鲲作[乐广传]、何劭作[荀粲传]、袁准作[袁氏世纪]等。
但是,这些特例说明了什么?难道凭此数条记载有标明作者,就认为其他数十条记载就是不知道作者姓名么?不是。此恰恰说明了一点:未标姓名者,乃自家人所撰;而对于那些“非自家人所撰”的[家传],则特别标明其作者,以作区别。
----------------------------------------------------------------------------------
三、[云别传]的可信度。
----------------------------------------------------------------------------------
其实,据笔者所知,最早对[云别传]持疑议者,为清人何焯。他曾在[义门读书记]卷二十七[三国志-蜀志]中反驳三处[云别传]的真实性。
1、云别传曰:“就袁绍,云见于邺。”
何焯曰:“本传为平原相时云已随从主骑,[别传]谓“就袁绍,云见于邺”,则在建安五年后,些违反,不可信者也。”
谨案:典型的重[陈志]轻[裴注],竟至全无其他佐证依据便言其误(此点将会在以后详细论述,稍待)。
2、云别传曰:“益州既定,时议欲以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云駮之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令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今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即从之......孙权袭荆州,大怒,欲讨权。云谏曰:“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不听,遂东征,留云督江州。失利于秭归,云进兵至永安,吴军已退。”
何焯曰:“云之驳分赐议甚忠正,然经国之务,有诸葛公在,必得其当,未应反待武臣驳议,殆[家传]掠美耳。其谏伐吴,则又诸葛公所不能得之,其主追思孝直,恐散号列将非所及也。[别传]大抵依仿[诸葛子瑜书],及孙权称尊号,诸葛公不明绝其僭之义为之。”(此处何焯亦认为[云别传]为[家传])
笔者案:“有诸葛公在”,还要其他人作甚?整个朝庭就他一人好了。却原来,诸葛
公未为之事,他人不可为之,否则就是“[家传]掠美耳”。况,赵云既为武臣,就算是“[家传]掠美耳”,不应多吹嘘点相应的战功么?奈何专做此与武臣身份不符之事? 3、云别传曰:“亮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故?”芝答曰:“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略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馀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岸府库,须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
何焯曰:“诸葛赏罚之肃,云犹贬号,其下安得滥赐,又足以明其不然。[别传]类皆子孙溢美之言,故承祚不取。”(此处何焯亦言[云别传]为“子孙之言”)
笔者案:正因“诸葛赏罚之肃”,才会对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受赏之因已述在前,奈何不见乎?何来“滥赐”?何谈“不然”?何言“子孙溢美”?
王平传:“建兴六年(228年),属参军马谡先锋。谡舍水上山,举措烦扰,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大败于街亭。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持,魏将张郃疑其伏兵,不往逼也。于是平徐徐收合诸营遗迸,率将士而还。丞相亮既诛马谡及将军张休、李盛,夺将军黄袭等兵,平特见崇显,加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
王平之赏亦为“滥赐”?亦为“不然”?亦为“子孙溢美”?而何焯所驳之处仅三,那其他[云别传]的内容奈何“承祚”又“不取”?
下面,也来谈谈笔者自己的观点。
首先,[三国志]作为“二十四史”之一,绝对是包括了[裴注]的。因为[三国志]最初只是各自为书(既[魏书]、[蜀书]、[吴书]而无[三国志]之名),裴松之在其[上三国志注表]中称“臣前被诏,使采三国异同以注陈寿国志”是其明证,而[三国志]之名应始于是时。
其次,裴松之在引经据典时,也多渗杂自己的评论。如上引第一条[裴松之自注]就附于某则[(孙)资别传]之后。也既是说,这些[别传]的真实性,是在裴松之心里过滤了一遍的(当然,他个人的观点也不一定全部正确)。
再次,[资治通鉴]成书时,编者亦会对[云别传]的真实性稍做分析,然结果是大部份[云别传]的记载尽皆采用。如:
卷六十:载[云别传]第一条--初平二年(191年),“赵云投公孙瓒”时的对答。
卷六十五:载[云别传]第二条--建安十三年(208年),“赵云北走”事及“官封偏将军、桂阳太守”事。
卷六十六:载[云别传]第二条--建安十六年(211年),“截江夺斗”事。
卷六十七:载[云别传]第三条--建安十九年(214年),“驳赏赐”事。 卷六十八:载[云别传]第三条--建安二十四年(219年),“一身是胆”事。
卷六十九:载[云别传]第三条--章武元年(221年),“谏伐吴”事。
卷七十一:载[云别传]第四条--建兴六年(228年),“箕谷失利”事。
惟[云别传]第一条中“赵云的身材样貌”、“赵云见刘备于邺”、“秘密召募部曲”;第二条“拒婚赵范寡嫂”、“擒夏侯兰”;第五条“后主诏”等事迹无载。
既然前人皆不以[云别传]的记载为“虚”,我们又何必来庸人自扰,疑真似假,一味地否定仅仅是“作者不明”的[云别传]?这又是何苦来由。
当然,[别传]等于[家传],而[家传]也无法避免夸大其功、掩盖其非的情况出现,如上所说的[(孙)资别传]既是一例。而[家传]要记录的,仅仅是某个家庭成员的事迹。我们应该相信,它至少不会生搬硬造出一大堆没有发生过的故事来,要知道“小说”这玩意在当时并不太流行。因而,面对诸如[云别传]之类的记载时,根本不用太过怀疑其事情的真实性,应该把注意力放到有可能夸大其功或掩盖其非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是需要其它较为客观的史料来作为基础才能发现的(如[资治通鉴]不取“赵云见刘备于邺”之说)。反言之,如何某人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大可置之不理。
----------------------------------------------------------------------------------
附:[裴注]所引[别传]一览表。
----------------------------------------------------------------------------------
文书类(6):
荀彧传注引彧别传:2则。
刘廙传注引廙别传:2则。
虞翻传注引翻别传:2则。
语言类(24):
刘廙传注引廙别传:2则。
管辂传注引辂别传:15则。
费祎传注引祎别传:1则。
诸葛恪传注引恪别传:1则。
贾诩传注引荀勖别传:1则。
贾逵传注引孙资别传:1则。
刘放传注引(孙)资别传:1则。
国渊传注引(郑)玄别传:1则。
王粲传注引(嵇)康别传:1则。
事件类(28):
[荀彧传]注引[彧别传]:1则。
[邴原传]注引[原别传]:1则。
[吴质传]注引[质别传]:1则。
[华佗传]注引[佗别传]:3则。
[管辂传]注引[辂别传]:4则。
[费祎传]注引[祎别传]:4则。
[虞翻传]注引[翻别传]:1则。 [程昱传]注引[晓别传]:1则。
[曹植传]注引[志别传]:1则。
[卢毓传]注引[谌别传]:1则。
[孙贲传]注引[惠别传]:1则。
[陆逊传]注引[机云别传]:1则。
[王昶传]注引[(任)嘏别传]:1则。
[刘放传]注引[(孙)资别传]:4则。
[卫凯传]注引[(潘)尼别传]:1则。
[卫凯传]注引[(潘)岳别传]:1则。
[三少帝纪]注引[(郑)玄别传]:1则。
作者:羽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感谢每一位辛勤著写的作者,感谢每一位的分享。
相关资料
- 有价值
- 一般般
- 没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