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岳麓书院: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独自伫立在长沙橘子洲头,眺望着湘江碧水缓缓北流;看万山遍野的秋叶变成了红色,一层层树林犹如染过红色,江水清澈澄碧,一艘艘大船乘风破浪前行。鹰在天空飞,鱼在水中游,自然界万物在秋光中过自由的生活。我不禁要问:这苍茫大地、万物盛衰由谁来主宰? 1925年晚秋,毛泽东去广州主持农动讲习所,途经长沙,重游橘子洲,感慨万千,欣然提笔,写下这首《沁园春·长沙》,抒发出对民族命运的感慨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情壮志。 这首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诗词,现镌刻于长沙岳麓山的爱晚亭石碑上。 秋日午后,和风吹拂,空气清新,山泉流淌。沿着幽深的小径缓缓前行,胸襟随山径拓宽,心绪因蔚蓝的天空而静谧,印证着多年来关于岳麓山和岳麓书院的想象。
岳麓山爱晚亭
岳麓山林壑幽美,山幽涧深。在重檐飞角的爱晚亭旁,发现一处古朴、幽静,一座屋宇宏大,样式典稚的古建筑;寻觅中,千百年的楚材与近世纪湘学辅就的岳麓书院大门竟郝然在目。从那院墙上满布的暗深色苔痕,那院中种植的古根盘缠,那门柱、那扁额上剥落而有些模糊的字迹,足以说明这座建筑所经历的漫长岁月。这就是一千年前宋代著名的岳麓书院。
长沙岳麓书院
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原僧人办学的遗址上,即岳麓山下的抱黄洞附近正式建立起了岳麓书院。 公元1015年,宋真宗亲自召见岳麓书院院长周式予以褒奖,封国子监主薄,请他留在京城讲学做官。但周式心系岳麓,不想留在京城做官,请求回岳麓书院。皇帝就赐他经书并亲书“岳麓书院”匾额悬挂于大门正上方。岳麓书院从此名闻天下,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历经宋、元、明、清各代,岳麓书院才人辈出。 清末1903年,在举国“废书院、兴新学”的中,岳麓书院与隔湘江相望的另一所千年学府——城南书院一道改制,成立新式学堂——湖南高等学堂,成为今天湖南大学的前身。难为可贵的是岳麓书院文脉历经千年,至今不绝。
岳麓书院是一个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书院。单就其中的对联来讲,他们不仅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而且有着非凡的美学意义。如果我们对中国书法史多一点了解,就会发现,岳麓书院的书法已然构成了小半部书法史,它是一部融汇了多种风格而又以雄浑壮阔为审美旨归的历史,更是中国书法古质与今妍交汇演变的历史。 让我们品读岳麓书院的匾额对联,感受岳麓书院经典而独特的魅力。
头门
千百年楚材导源于此;近世纪湘学与日争光。
头门是正式进入书院的第一道门,位于中轴线东端,1986年建成。头门上悬“千年学府”匾,集唐代湘籍著名书法家欧阳询手迹而成。
门联的撰联人为虞愚,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书法协会副主席。对联含义从字面就可看出,是对岳麓书院千百年来在培育人才和学术研究方面的点赞,表达了作者对书院的由衷赞誉,寄托了对湖南学子的殷切期望。
大门
岳麓书院大门
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书院大门始建于宋代,现存大门建于明代正德四年。大门的正上方,悬挂着宋真宗“岳麓书院”御匾。
相传清代嘉庆年间,书院进行大修,完工之后,门人请山长(院长)袁名曜撰写对联。袁名曜以“惟楚有材”嘱诸生应对,众人苦思不得结果,贡生张中阶至,脱口答到:“于斯为盛。” 这是颜体集字而成的四字联,由于宋真宗的“岳麓书院”写的雍容圆厚,只有颜体楷书与之风格较为接近,所以用颜体集成。上联出自《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惟楚有材,晋实用之”;下联出自《论语泰伯》:“唐虞之际,于斯为盛”。
二门
纳于大麓;藏之名山。
大门之后,原为礼殿。明代嘉靖元年扩建文庙时,始建二门。门额正面悬有“名山坛席”匾,撰者无考。现匾为1984年复制,集清代著名书法家何绍基字而成。“名山”在这里专指南岳衡山之尾峰——岳麓山。衡山有七十二峰,回雁为首,岳麓为尾,岳麓书院因山得名。“坛席”即坛位。除地位坛,上设席位,以示生徒对老师的礼遇。
对联为清末湖南高等学堂学监程颂万所撰。上联语出《尚书·舜典》:“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下联语出《史记·太史公自序》:“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圣人君子。”意为岳麓书院被浩瀚的林木所掩映,藏在地阔物博的岳麓山中。
讲堂
经头门,过大门,进二门,眼前就是书院的核心部分——讲堂。
(一)工善其事,必利其器;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对联以及讲堂檐前所悬“实事求是”匾均为近代湖南工专校长宾步程撰写。宾步程,民国初期任湖南工专校长,1917年湖南工专迁入岳麓书院办学。
上联出自《论语·卫灵公》,下联出自韩愈《进学解》。意为干事情要想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必须善于使用工具;一个人若要学业精通,必须勤奋努力,力戒懒惰。
(二)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陟岳麓峰头,朗月清风,太极悠然可会;君亲恩何以酬,民物命何以立,圣贤道何以传,登赫曦台上,衡云湘水,斯文定有攸归。
这是讲堂最长的一副对联。清代岳麓书院山长旷敏本撰。旷敏本(1699-1782),乾隆十九年(1754年)聘为岳麓书院山长。原联毁于抗战时期,现联为颜家龙补书。 上联:是非由自我审察,毁誉由别人评说,得失听从天命,不可强求。当我们登上麓山峰头,感受着朗月清风,天地万物的道理便可知,荣辱得失就可置于度外。下联:国家的栽培、父母的养育之恩如何回报,老百姓的日子如何过得更好,中华的优秀文化如何传播,登到山顶的赫曦台上,俯瞰衡云湘水,便可找到答案。这种人生态度其实也正是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思想体现。
湘水校经堂
学贯九流,汇此地人文法海;秀冠三湘,看群贤事业名山。
湘水校经堂位于讲堂左侧,是以研习汉学为主的学校,在治学上强调“精微并举”,注重朱熹张栻理学的传统,能兼容各学派的不同观点,无门户之见。湘水校经堂的对联,由清代岳麓书院的著名学生左宗棠撰写,因左宗堂曾读书于湘水校经堂,故悬于此处。
九流:句出《汉书·叙传》:“刘向司籍,九流以别。”后作各学术流派之合称。法海,佛教语,喻佛法,谓佛法深广如海。《维摩经·佛国品》:“度老病死大医王,当礼法海德无边。”对联意指各种学派在岳麓书院融合交汇,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岳麓山秀美无比,耸峙在三湘大地上,历史上的圣贤学者,都到此讲学研习,使岳麓山成为一座文化名山。
半学斋·教学斋
惟楚有材,三湘弟子遍天下;于世无偶,百代弦歌贯古今。
业精于勤,漫贪嬉戏思鸿鹄;学以致用,莫把聪明付蠹虫。
斋舍是学生自修和住宿的地方。“教学斋”的斋名源出《礼记·学记》:“建国居民,教学为先。”“半学斋”的斋名源自《尚书·说命》下:“惟学(教)学半”,意为教人是学习的一半,引申为半教半学,两个斋名所反映的是教与学的辩证关系。
文庙
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
这副对联出自清代学者王凯运之手。王是湘潭人,曾在湖南长沙城南书院讲学,此人性情高傲,终身不仕不官,曾做过曾国藩幕僚。据传,王凯运曾到江浙一带讲学,当地官员为试他的才学高低,故意探问他的学问之流派、渊源,他便随口而出:“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
王凯运写这副对联时,正是“湘军”如日中天之时,在当时的政治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对联虽然“口气大”,却恰如其分地表现了湖南人及湖湘文化对近世中国所担当的崇高责任。
赫曦台
合安利勉而为学;通天地人之谓才。
南宋乾道三年,朱熹应著名理学家张栻邀请,来到岳麓书院讲学,朱熹常与张栻相约,登岳麓山顶,观日出,将观日的地方命名为赫曦,张栻修筑“赫曦台”。 此联是清代进士、湖南巡抚左辅撰,是在谈君子不可以不自我修养和如何实现自我修养。上联的意思是说,如能融会贯通安、利、勉这三种情况,潜心治学,一定能取得成功。下联的意思是说,作为生徒必须精通天地人的道理,知广识博,才能成就人才。
时务轩
胸怀子美千间厦;气压元龙百尺楼。
时务轩为纪念清末维新派创办的学校——时务学堂而筑的纪念性建筑。“时务轩”匾为著名书法家赵朴初题书。 轩前挂有梁启超撰书的对联。上联语出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下联语出《三国志·魏志·陈登传》。全联在于劝诫人们在天下危乱之际,应该心系国家、胸怀天下,切不可为自己的蝇头小利虚度一生。
屈子祠
植体洁芳,三代以还存直道;盟心忠爱,六经而后发奇文。
湖南素有屈贾之乡的美誉,岳麓书院在清代也开始建有祭祀屈原的专祠。屈子祠正门匾额“屈子祠”及对联由前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沈鹏手书。对联意指屈原的修养和情操像兰花、芷草一样清芬高洁,赞颂了屈原矢志不渝的爱国忠心。
时光匆匆,在肃穆和舒畅中,在单纯与奥博间,太阳躲进了西山,不得不告别书院。回望夕阳中的岳麓书院,古朴典雅,绿荫摇曳,神圣庄严,俨然一位风雨沧桑的智者,依山就势,伫立岳麓山间。
千年的时光,对书院来讲只是匆匆。千百年来,书院与云雾结伴,与松涛为友,共湘江流水,看日出日落,云卷去舒,从容地走过宋,走过元,走过明,走过清,积淀着千年的文明,蕴藏着历史的宝藏,从深厚走向宽广,从淡泊走向坦荡,把文化研讨提升为文明内涵,让书香千古,使皎洁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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