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文化—民间故事—草龙造反
已不知是哪个年代了,有一天,揭阳县渔湖都曾厝村有个曾员外,吃过午饭之后,坐在堂上,手摆鹅毛扇,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村上店小二前来向他讨帐。曾员外一愣道:“我家自来买物现钱交易,并无分文赊欠之事。”店小二翻开帐本指着道:“分明这数日来,你家秋云大姐经常上我店买物,员外若是不信,可叫她出来对质。”曾员外听罢呵呵笑道:“你店小二是神昏眼花,秋云已经死去半年,尸骨料已腐臭,哪有上你店买物之理!”店小二见他苦苦不肯认帐,便叫他晚上到他那里去看看是不是她,曾员外答应了。
这天晚上,曾员外如约来到小店,店家叫他暂在一旁等侯。过不多久,便有一个女子提着竹篮而来,买了些银锭、纸帛之后便走。曾员外躲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果真是秋云无疑,当下吓得遍身汗毛直竖,只得如数还清欠款,然后走出小店,悄悄跟在女子后面。时已初更,月影朦朦,村野静寂。那少女一出店门,便向曾家的后花园奔去。曾员外壮着胆子紧紧跟上。不一会,那少女来到牡丹丛边一座墓穴,一眨眼便不见了。那墓穴正是秋云陪葬女儿之处,员外心里不由“呵”地一声:“莫非是秋云显灵?”顿时吓得双脚发麻,只得急急回到家里,将情由告知安人吕氏。吕氏听罢哭着骂老头子道:“若不是当初你把女儿迫死,如今她们也不成了饿鬼,还不趁早备办祭品上坟墓祭拜。”员外听妻子之言,当即吩咐家人备齐祭品,翌日一早到后花园祭拜。这一拜,惊动了墓穴里三个鬼不象鬼,人不如人的“幽魂”。他们一个是曾员外的女儿曾小姐,—个是小姐的儿子草龙,另一个是婢女秋云。
原来这曾小姐是曾员外的独生女。生得百般美貌,被誉为渔湖“一枝花”。曾小姐秉性温存贤淑,琴棋书画无不精晓,描龙绣凤巧夺天工。她虽然出身豪门,但对府内贫婢贱奴亲热无间。她常对爱婢秋云言出心事:“嫁郎要嫁如意郎,人品如意虽穷也称心。”
曾府门下家仆不下数十,其中有一个俊俏的后生,姓李名贵,行年二十八岁还未娶妻。李贵为人纯朴厚道,办事聪明能干,员外安人对他很信任。曾小姐早就仰慕于怀。她的心事,唯有爱婢秋云知道。
那一年正值中秋佳节,小姐在爱婢陪伴下,来到后花园拜月赏景。适逢李贵正在打扫亭阁,他一见小姐到来,低又施了一礼便要退下。小姐令秋云喊李贵摆下香案。李贵依言行事。就在这次接触中,曾小姐便倾心于这位穷儿郎。她点香跪地向月翁祷告:“求月翁给天下穷寒少年施以幸福,求月翁赐奴与贵哥结连理。”后来,在秋云的撮合下,她常常以干活为名,把李贵引到自己房中,与之促膝谈心,互学书史,于是感情日益深厚,娘欢郎爱,其乐无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祸从天降。朝廷派人来到江南选美,“一枝花”立即被选中了。消息传到曾家,曾员外喜出望外,庆幸升官发财就在眼前。但小姐与李贵悲痛欲绝,本欲双双私奔,怎奈小姐身怀六甲,称病卧床不起。曾员外闻说女儿有病,立即请医,经过诊脉之后,医生悄悄告诉他,小姐身中有喜,劝他莫须介意。曾员外一听魂飞九霄之外,女儿如今已是朝廷主人,怀孕之事若张扬出去,犯下欺君大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连九族。他越想越怕,立即拿出重金,跪地哀求医生保密,救他合家性命。医生意外得财,欣喜而去。医生—走,曾员外立即将秋云抓来拷问。秋云受刑不得,只好说出真情。员外听罢,气得七窍生烟,当夜立即命人把李贵沉死于古井里面。为绝后患,他赐给女儿三尺白绫,命其当夜自尽。曾小姐眼见贵哥含恨而死,一切付之流水,也觉活着无益,便在三更时候与秋云一起悬梁自尽。
小姐死后,曾员外以女儿暴病身亡报官。朝廷便以重礼赐其安葬,聘请名匠,广造灵墓于曾府后花园。说来也巧,小姐葬着金龙活地。据说落葬之时,墓穴里瑞气霭霭,四周五彩祥云回绕,花园里的百花仙仔纷纷前来护圣。曾小姐与秋云死而复生,腹中婴儿安然降世。这孩子生得一表非凡,虎头豹眼,猿身熊腰,出世三口就会叫姨喊妈,出世半年就会舞刀弄剑,而且生性勇敢,聪慧超俗。曾小姐和秋云为这孩子取名草龙,爱如掌上明珠,千方百计抚养他成长,把报仇雪恨的希望寄托在此孩子身上。
这天,草龙正在玩耍,忽见墓外飘来香火,便问他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母亲告诉儿子说:“你外祖父母在给我们祭墓。”草龙道:“我们天天躲在这里闷死了,我要到外面去。”
母亲搂着儿子,含着眼泪说:“我们娘儿是迫到这阴间来的,世上容不得我们呀!”
草龙挥着拳头问:“是谁欺负我们?我要找他们算帐!娘,我爸爸呢?”
母亲摇了摇头,只是伤心地流着泪。儿子年幼,娘觉得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草龙见母亲不说,倒在地上哭着滚着:“你不说,我就躺在地上不起来。”
一见儿子哭着要找爸爸,曾小姐和秋云几乎肝肠欲碎,更勾起了满腔悲恨。她想,既然儿子追问起父母之事,何必瞒着他呢?让他知道了,或许更能激起他从小立起报仇雪恨的大志。于是,她把儿子搂在怀里,一句一泪地将前情告诉了他。
草龙听完了母亲的诉说,瞪着一双虎眼,大骂皇帝是狗养的,大骂外祖父枭情绝义。他劝母亲和姨姨不要悲痛,立誓长大了定要把皇帝的狗头砸烂,为可伶的父亲报仇。
从此,他不再那么贪玩了。每天不是向母亲请教书礼,便是练枪舞剑。花园里的百花仙子、紫竹仙子和香蕉仙子对他们母子的遭遇非常同情,经常上门来帮助草龙练习武艺。牡丹仙子还赠他三支神箭,并帮他炼出神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过了五年。草龙已经长成一个魁梧慓悍的大男士,神力也炼足了,强弓一拉,神箭能射出万里之外。他报仇心切,当晚与母亲商量,决定等明天早朝时,向京城射出神箭,把恶贯满盈的皇帝射死在金銮殿上,然后兴兵杀进京城,把皇宫打个稀巴烂。
俗话说:明敌易抗,暗奸堆防,草龙与母亲商议谋反之事,却被正在拉尿的土地真君听着。土地真君是个歪肠歹心的老头子,他—听草龙要造反,吓得脸如土色,怕在他管辖的地界内出现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将来上方追究责任,自己食罪不起。于是,他决定想方设法保驾。只见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令金鸡明早提前一个时辰报晓,使草龙神箭落空。
且说那曾小姐为了报仇雪恨,一夜没合眼。这时,她听见金鸡已啼数遍,料定已是五更时刻,立即唤醒儿子。草龙急忙起床,取出神箭,并在箭头上书下“草龙王”三个字。写好之后,振臂运劲,面向北方,使劲拉动强弓。只听“霹雳”一声巨响,一道金光穿云破雾,飞向京都而去。说来也巧,那箭正好不偏不斜射中皇帝坐的龙头交椅。过了一会,时值五更早朝,当皇帝步至龙殿时,见龙椅上插着一支利箭,吓得出一身冷汗,当即惊呼众卿保驾,并命令立即查缉凶手。时徐国师出班启奏,说他夜观天象,南方有一妖星甚是耀眼,料定毒箭就是这妖所发,请求皇帝发兵征讨。皇上即准其奏,并命国师带领兵马立即出京。
且说草龙发出神箭之后,等了很久,才听到谯楼五更鼓响,不禁大惊,方知道有人作弊,神箭没有射中皇帝,预料没过多久,官兵就会前来抄杀。他怕母亲和秋云姨害怕,只得暂不言出,日夜筹谋退敌良策。母亲见儿子行动异样,问他为着何故。草龙只得将实情向她说明.其母听后大惊,问他有何良策。草龙劝母亲道:“江南地广村密,我们深居墓穴之内,狗官纵是脚底长眼也找不到。再说,若真的来了,有牡丹仙子和百花仙子相助,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正说着,百花仙子,紫竹仙子和香蕉仙子一齐来到。原来她们已知国师带兵前来缉杀草龙之事,都上门前来商议退敌大计。大家齐劝草龙母子不要挂心,表示要与他们同生死共存亡。牡丹仙子是一位神法高强的姑娘,她对草龙的精神表示支持到底。只听她口中唸唸有词,举起宝剑向空中一指,墓穴立即变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她再指第二剑。立即就有一队队身披金盔银甲的勇士佩刀执戟守卫在城楼上,曾小姐和儿子大喜,连连感谢众仙。
且说徐国师来到江南之后,立即派出兵马四处缉捕草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找不到草龙一根毫毛,于是心情万分焦急。这一日,他正伏在案头想得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中,忽见一位白发老丈立于面前,自称是渔湖的土地真君,因国师降妖有阻,前来密报献功。国师大喜问:“叛妖现在何处?”老丈告诉他:“草龙藏于曾员外后花园墓地。”言毕飘然而去。囤师醒来拍案喜道:“神助我也!”立即派兵丁把曾员外抓来,要他交出花园妖怪。曾员外吓得跪在地上头象捣蒜,再三说不知,只把那天发现秋云买物之事告诉国师。徐国师听罢传令拔营启寨,驱兵直奔曾府。这时草龙与牡丹仙子和百花众仙子正在城上练兵备战,忽见远处尘土飞扬,料定徐国师带领人马到来。草龙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一眨眼把他们打个人仰马翻。他立即传令各路神兵勇将严阵以待,然后与牡丹仙子立于城头:怒目观看城下官兵动静,等待时机杀将下去。
那徐国师自从得悉草龙行踪之后,便骄怠起来,他想:小小墓穴算什么,这不是瓮中取鳖吗?只须用铁钎撬了几下,就可将叛妖擒解京师。那知来到这里一看,却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城上旌旗蔽日,金鼓震天动地。徐国师坐于马上,只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突然间,只听一声炮响,草龙和牡凡仙子率领城上神兵奔杀出来。徐国师还来不及分清是怎么同事,草龙和牡丹仙子已经冲进阵中把立脚未稳的官兵冲得七零八落。草龙骁勇异常,举起双刀横砍直杀,杀得官兵哭爹喊娘。牡丹仙子剑法精通,一剑一个,快如切葱。杀了一阵,只见她宝剑朝天一指,顿时出现很多与她一样英勇的牡丹仙子,直向官兵压杀过去。徐国师见势不妙,立即落荒逃命。回到营地,他发现人马失去大半,气得一头栽倒在床上,抱着脑袋叹息。他正苦思无计之际,土地真君又鬼鬼祟祟地来到他的面前,给他出了个用“乌狗血除妖”的鬼主意。国师大喜,命令军士把前后各村所有乌狗斩尽取血,然后整兵再朝曾府奔杀而来。
自从草龙和牡丹仙子打了胜仗之后,连日来,群情振奋。草龙母子设宴为众仙庆功慰劳。百花仙子在酒宴上载歌载舞,好不热闹。这天晚上,草龙与牡丹仙子到城头巡逻回来,便邀众仙子,共商下一步退敌之计。就在这时,忽听墙外炮声震天,随后,一阵腥秽气味直冲进来。草龙吓得脸色苍白。大家问他惊慌何故,草龙含泪告诉大家:“徐国师这老贼施用乌狗血来破我们了。乌狗血乃是污秽之物,染上了它,虽有千斤武力,也是一筹莫展。”他要牡丹仙子保护他的母亲和姨姨逃走,自己与官兵决一死战。曾小姐和秋云哪里肯走,她们紧紧抱住儿子,决意同生共死水不分离。言犹来了,又一阵腥气冲击而来。城池突然幻灭了。那些勇士猛将连同牡丹仙子也都无影无踪。只存草龙母子和秋云仍在墓穴里面,三人紧紧抱成一团,怒视苍天,决心同归于尽。
那徐国师命官兵泼施乌狗血之后,果见城池突然幻灭,只存一座墓穴,便带领官兵前来刨坟。刨着刨着,忽听一声巨响,墓穴突然炸开,顿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尘土飞扬,乱石四射,砸得徐国师和士兵们头破血流,尿流屁滚。过了一会,只见墓穴里面一道白光冲天而起,三只白鹤乘着光华直飞蓝天,自由翱翔。徐国师刨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干瞪着眼,望着远去的三只白鹤,象个泄了气的皮球,只得回朝复旨去了。
曾员外最后也违脱不了“欺君之罪”,遭受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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