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有情天地,听无声黑白(七)天地动静
读有情天地,听无声黑白(七)天地动静
前面分述了“有情天地”与“无声黑白”。其实二者是有机统一,不可分裂的。谓之“天地动静”吧。
(一) 格式塔美学家们认为,美与审美是离不开“力”的。�芍泄�的气论艺术家们,从曹丕到谢赫再到司空图,都强调气韵生动,生气远出的运动美。那么道、玄;释、禅们 “一静了群动”(苏轼语)以静为美的艺术家艺术品中,是不是就排除了这种生命的流动美呢?完全不是。而只是用一种幽隐深沉的形式,充分表现出这种不动之动的气韵(即神韵)美。例如这个“一静了群动”的苏轼,其词却“须关西大汉,绰铁板唱“大江东去”,成了豪放派代表。 艾略特曾说“式的花瓶,虽然是静止的,但看上去却在不断地运动着。” 康定斯基认为它包含的是一种“具有倾向性的张力”。在我国书法、绘画艺术中,称之为“势”,此“势”,即由物所处的位置或弹性形变而具有的势能。中外艺术家们普遍认为,这种不动之动的气韵,是艺术品的生命灵魂所在。按达芬奇所说,一幅绘画中看不到这种生命迹象,“它的僵死性就会加倍。由于它是一个虚构的东西,本来就是死的,如果其中连灵魂的运动和肉体的运动都看不到,它的僵死性就会成倍的增加”。
视觉心理学家阿恩海姆认为:“我们在不动的式样中看到的“运动”或具有倾向性的张力,恰恰就是由这样一些生理力的活动和表演造成的。换言之,我们在不动的式样中感受到的“运动”,就是大脑在对知觉刺激进行组织时激起的生理活动的心理对应物”(《艺术与视知觉》)。下面让我们结合国外学者们研究成果,来探讨一下古诗中这种不动之动的来源和成因。
第一种:当一个物体突然消失时,我们看到的运动,称作“伽玛运动”。王维的“山色有无中”。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斗折蛇行,明灭可见”给人带来的朦胧、闪烁的运动感就属于这种,不动中之动。
第二,通过比例上的改变创造了张力。逐渐变窄的楔形形状,就会大大加强三度空间本身的运动特征,而我们从中心透视画中觉察到的深度,就不仅仅是一种静态的距离,而是一种具有方向性的运动。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以孤帆为锥形端点,引人向远方扬州运动。刘长卿的“日暮苍山远”也是这等引人山远意相随,向无尽远方延伸。 第三,定向倾斜会在一种正常位置和偏离之间,造成一种紧张力。“远上寒山石迳斜”“斗折蛇行…犬牙交互”。“斜迳”“蛇形”,因偏离横平竖直正常空间而产生了波浪式前行的运动感。
第四,由变形造成的动感。不仅物体的形状看上去具有运动感,就是物体与物体之间的间隔也具有运动感。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 :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由低到高,从地面到天上,距离可谓大矣,鸡鸣早看天,视觉中焉能不动?
第五,由频闪产生的运动效果。如动漫的制作。梅尧臣《梦后寄欧阳永叔》]“五更千里梦,残月一城鸡”两句中,各有三个诗意的跳跃:五更、千里、梦;残月、一城、鸡。读之便产生一种“山一程,水一程”的闪烁运动感。
第六,静态的自然物中也可以知觉到强烈的运动。我们在沙滩上看到的波浪形曲线,会使我们知觉到风与海浪的运动。“枯藤老树昏鸦”,三物皆寒暑风霜岁月鞭痕的遗存。已伤痕累累,青黄变换。宋叶梦得以“百年地僻柴门迥,五月江深草阁寒”(杜甫草堂)为截断众流句。能截断大化流行的天地众流者,难道还不可看作动感十足吗?妙就妙在,这些诗句一律不用动词。
第七,一件作品富有动感,只有当其所有细节部分的运动与整个构图的运动严格一致时,才能产生。任何一件艺术品都是围绕一个主要的运动旋律组织起来的,而其余活动则以此为基础向周围各个角落发射,就象血液从主动脉流向毛细血管一样。“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陆游《书愤》),围绕瓜州渡与大散关东西两番抗击金兵胜利的豪壮之举,展示了抗战派的民族潜在实力。一以高高战船为中心形象,一以铁马为骠悍主轴。其形昭然,其“势”的然,夜雪、渡口,秋风,雄关皆构成楼船、铁马大动作的背景及烘托。
第八,在知觉活动中不仅存在偏爱简化和平衡的倾向,还存在着一种通过加强不平衡性和偏离简单式样来增加张力的趋向。�讶缋隙�<秋兴>其八 “香稻啄余鹦鹉粒, 碧梧栖老凤凰枝”。语序的偏离、颠倒,充斥视觉,产生强烈动感。 《狂夫》:“风含翠�q娟娟净,雨�藕燹∪饺较恪薄7纭⒂甏砦唬�属互文。于错位中“娟娟”“冉冉”,天地溢香流光,生脉勃动 要想弄懂一件作品能动性的主题,仅仅靠分析它的形式是不够的,者,往往只谈作品的平衡和统一。而事实上,任何作品的运动感,同样也要取决于作品所要表达的内容----必须首先分析那种将作品的主题建立起来,并指出作品存在的理由的紧张力式样,而这又必须与作者力图表达的主题联系起来。 (二) 汉语言文字真好,其象形表意特点,天生俱艺术细胞、审美基因、人性化情感结构。偏爱搞艺术的人使用。其审美特征成就了多少艺术大家,这些艺术大师又充分发展了汉语言文字的审美特征。
一,直感。不用象英语那样以声音符号为中介,而直感意象。如甲骨、金石文的“月”字,一见就知是个月牙儿,使年轻人想到美的弯眉。
有些动词的使用,十分灵活传神。孤灯“燃”客梦;砧杵“敲”残深巷月;闲“敲”棋子落灯花;红杏枝头春意“闹”带引号的几个动词,都特出彩、有料;而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原本就不是动词,也借来反串,演得有声有色。小托尔斯泰说:“在艺术语言中,最重要的是动词,这不用多说。因为全部生活就是运动。”(《语言即思维》)诗词的气脉流转,作为一种动态美,它与动词在诗词中的作用有着密切的联系。
语言最小单位为词。汉语词构成十分玄妙。如有些词只要把读音声调变一下,就成了另一个词,而且把非动的名词、形容词变成了动词。古汉语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春风风人”、“夏雨雪”,第二个衣、食、风由第一声改读成第四声就由名词变成了动词,不动变成了动。“雨雪”的雨,也不是名词,而是落下来的意思。现代网络用语:“雷人”“真牛”,雷与牛也早已不再是表物名词了,而被赋予远为生动的新含义。有的词,连声调都不用改,只重音不同,就成了另一个含义。如“以刃刃之”,“以目目之”,“绳之以法”,“刃、目、绳”三个名词,声调并未变,只于读时用点力,就都成了及物动词。�止�去东北山区“打野鸡”三字,重音在野上,是打猎;而重音放鸡上,“野鸡”就成了妓女了。
为了直观,毛主席曾写“关山阵阵苍”,“苍”为形容词, “黄洋界上炮声隆”,“隆”比“响”直感多了。是形容词意动用法吧?“水拍云崖暧”“桥横铁锁寒”,中的“暖”“寒”都是形容词,这等震撼人心,我看把它们理解为形容词使动用法该更传神些。
李白的“人烟寒桔柚,秋风老梧桐。”中的“寒”与“老”也是这样,给人的是直感体验。“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悦”与“空”两个形容词,使动为动词用法,那就传神多了。 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唐严维《酬刘员外见寄》,“慢”与“迟”,皆形容词意动用法。 《诗话总龟》引用了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一段赞语:“余曰:‘状难写之景,舍不尽之意,何诗为然?’圣俞曰:‘作者得于心,览者会以意,殆难指陈以言也。虽然,亦可略道其仿佛,若严维‘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则天容时态,融和骀荡,岂不如在目前乎?’”清代学者吴乔《答万季�甘�问》也说:“寄情于景,如严维之‘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哀乐之意宛然,斯尽善矣!” 为何能如此神奇?这与“慢”“迟”这二个形容词的动词化是分不开的。 通过构词,也能达到直感效果。动宾关系的主从结构名词“兜肚”、“围脖”、“盖头、”“枕头”,由于动词“兜、围、盖、枕”的加盟,都变得鲜明直感。并列组成的“领袖”、“手足”,“心腹”、偏正“足下”、“目前”也都有着人的感情体验。’
二,直达。不用依赖语法结构,直达意境。并无主谓宾表定,只将几个名词摆在那,心里就入境了。类此无动词句多有。
杜甫的“细雨芭蕉叶,浊灯古人书”,使用了几个特定的名词。就可使人体味到杜甫身世、遭遇,心理凄楚意绪之流动。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马致远《天净沙》)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 :《商山早行》)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陆游《书愤》),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马戴《灞上秋居》) 此五句,不用一个动词,不成一句主谓宾表句形。都反而比用动词某些完整句型更容易引人进入物我为一的自然神韵境界。
三,直觉。包括潜意识在内的全息性。在文字、词汇、语法之外,别能指奥意。李义山的“蓝田日暖玉生烟”,表圣在《与极浦书》中说:“戴容州云:“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岂容易可谈哉?”其实并不在什么象外、景外,而是在显意识之外,潜意识之内,还在你心底。 李义山写出 “蓝田日暖玉生烟”,主要是心里可望,眼里不见。是一种积淀意象。诗经有句 “庭燎有��”,王夫之谓:“乡晨之景莫妙于此。晨色渐明,赤光杂烟而��Γ�但以“有��”二字写之。”赤日杂炊烟,紫气氤氲,亦无非心底印象而已。经二千年积淀,到唐代:“日照香炉生紫烟”,不止香炉生烟之谐音比拟,亦情景交融,意象再现。从色彩看,红十蓝两原色相混,产生紫色,为间色。红日、蓝天、青山叠加,烟云聚散,视觉中自是紫烟�a�^,恍入九天之境。李诗的“日暧玉生烟”大约也是紫烟吧?因为红日加蓝玉是紫色。感觉如何?暖色遭逢寒色,由近已远,岂可置“眉睫之前也”? 清人方玉润说“�]�q”: “恍听田家妇五五,于平原旷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 汉语中这个“恍”字,与 “宛”、“似”、“依稀”、“仿佛”等等一些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词,皆可勾起潜意象再现,这可称之为汉语的全息性。 著名英语语言学字叶斯伯森在《论英语单音节》一文中指出:“原来认为汉语是原始语言,落后语言,儿童语言。现在才知道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汉语仅用四百个音节作为基础,然后加以四声,最多不过一千六百左右。居然以这样少的单音节,颠来倒去,反复使用,就能完整无缺、毫无瑕疵地把意义表达得一清二楚。这是英语望尘莫及而又望洋兴叹的。也是英语语言学家所感到神秘莫测而又欣羡无量的。” 阿恩海姆说:“那推动我们情感活动起来的力,与那些作用于宇宙的普遍性的力,实际上是同一种力。只有这样去看问题,我们才能意识到自身在宇宙中所处的地位,以及这个整体的内在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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