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西行路
跋
柔肠碎,魄飞散。
东流春水夜阑珊。
玉砌雕栏,空埃蠹。
故国月不明,千里归家路。
晓风干,泪痕残。
欲卷西天沙激烈。
秦岭悲歌,堪回首。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 翠袖凝芳
四月二日 上午十点十三分
马上就要到南阳了。
真怕!
一路上荒村野店,真是明白什么叫“外地”了!
可怕的黄色的丘陵,嵌着摇摇欲坠的土墙。
这就是河南。
自古穷困的河南。
可是南阳隶属于河南。
我不懂!
为什么。
路上也曾看到大片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
绿油油,金灿灿。
可一想到……
我就觉得,这里始终不适合他。
就像我如果住在这里一定会死一样。
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三十年前。
虽然在经过农田时我会想到“苍天如圆盖”,可是我真的无法想象他如何“高眠卧不足”。
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许真到了南阳之后,我的感觉会好一些。
可是很多人跟我说,
南阳人对他并不崇敬。
南阳——
南阳的所谓古迹,无一不透着斧凿之痕。
南阳的所谓遗址,不过是趋炎附会。
就像一路行来经过的大大小小的隧道。
我也在光与影之中寻找他在南阳的点滴。
他在南阳,等待了十年。
可惜如今的南阳,一如襄樊。有着莫名的名字和失真的内涵。
南阳人拿他做文章。
南阳人对他,只是一个赚钱的利用工具。
而已。
南阳人对他并无崇敬。
他也不需要那样的崇敬。
火车开啊开,车上有人吸烟,我受不了了!
全节车厢,我成了唯一的“外地人”。
他之于南阳,何尝不是一个“外乡人”呢!
中国人向来的泥土情节,对于外乡人……
他只是一个避难到此的外乡人!
仅此,而已。
希望两点到南阳时,我可以瞄到一眼那所谓的“古隆中”。
我知道,他的隆中,随着他的离去,也失去原本的神采与风姿了!
隆中,只属于他。
他的隆中,早湮没于星尘之中,不留下一丝痕迹,供我缅怀……
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去,南阳或襄樊。
但是心底的隆中,永远是
襄阳城西二十里
一带高岗枕流水
失笑,
襄阳已不存,何处觅隆中!
二 香醉忘忧
火车晚点,到南阳已是两点多了。
火车站不在市中心。
所以我极目远望也未看见那高高隆起的山冈。
不看也罢。
既
已知晓这早被俗化了的媚世之所不是当年的家,又何必寻寻觅觅?停在邓州站,下一站是襄樊。
据的版本,襄樊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广场,还有一座铜像。
荆襄士大夫,还是比老农来得好啊!
也许到襄樊,可以看见那尊铜像?
他不希望看见别人往他脸上贴金。
铜像?
他恐怕会失笑摇头,下令制止。
晚点十四分钟,火车开出邓州前往襄樊。
六点从襄樊出发。
这就叫一波三折。
恍惚间发觉今年正好自己二十。
以男子而言,恰是冠弱之年。
以女子而言嘛……我已经老得嫁不出去了。
呵!
那就赖在家里一辈子!
他会养我的!
二十年才去看他。
他一定会敲我的头。
不孝的女儿!
我总是迟。
来得太迟。
这次依然。
今年是整年,又是正清明。
一千七百七十年的记忆。
如果他还在,恐怕真的会被研究。
我最近突然变得好坏,总在想对他不敬的事情。
真是的!
怎么会这样呢?
我可是千里归家啊!
到汉中是凌晨两点。
我要四月四日才可以,
真正地说上一句,
来看您了!
顺便提一句,过了南阳,应该说是过了关林之后,我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之前还和邻座的人说说话,可关林一过,就近南阳。
当然我对现在的南阳没有任何好感,但这个地名我不能忽视。
于是心情就一直低落着。
托着腮凭窗远眺,
四个半时辰,就能从成都到汉中。
当年他来来回回奔波了几次啊!
汉中到长安,现在只要三个时辰。
当年却跨越了他八年的光阴。
这八年呵!
是他最艰辛的历程,也是他最坚定的信念!
看着山想秦岭,
看着水想渭河。
唱着《锁麟囊》和《春闺梦》。
去时陌上花如锦
今日楼头柳又青
飞逝的山水,
南阳到成都呵!
想着,二十七年后回到隆中,
当年的竹林,当年的水车,
当年的草庐。
再一次抱膝沉吟,
那将是千年的梦呵!
火车晚点,过了一个叫做十堰的鬼地方。
天黑了。
据说十堰的山和秦岭一样高。
秦岭……
真是的,秦岭为什么要叫做“秦岭”呢!
他对秦岭太熟悉了!
我陌生。
身上一身白,已经都快成黑色了!
火车真脏!
下了车,要找个宾馆把衣服洗掉吹干。
到第二天应该会干。
答
应某C去汉中博物馆看看的。虽然前有魏延墓前的石刻,还是去看看吧!
然后下午去勉县。
三日的下午。
不是清明。
所以我还得住上一晚。
某C说那里有个以他封爵命名的宾馆,在祠堂附近。
也许我就住那里,然后四日早去。
再去……
我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不过我肯定会跪下。
希望不要被某C言中,兰溪那帮人不要去!
如果被我看到,我见一个骂一个!
不能扰了他!
谁都不能打扰他!
我很坏地准备带一块泥土回来。
不晓得会不会被抽?
呵呵!
他不暴力。
所以想当然的他会原谅我。
离他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了!
想他呵!
实在是想他啊!
……
三 陌上飘尘
今天是五号了。
我要补前两天的事。
三号我下车之后一觉睡到十二点半。
然后去了汉中博物馆。
魏延的石马给我狰狞的感觉。
人不多,展室又暗。
我抬头就看见马嘴。
有种窒息的感觉弥漫全身。
杀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我有些恐惧。
不过最后我还是不屑地“呸”了声.
并且偷偷地拍了照,还被骂了两次。
出来后就坐车去勉县。
换了辆三轮到“武侯祠宾馆”。
连在一起。
还真的是“推窗而望”啊!
把一身衣服洗掉,晾在空调下吹。
饭菜好贵。
番茄炒蛋八块,芹菜肉丝十二块。
看了中央台的《春闺梦》和《武家坡》。
张建国让我想起《泸水彝山》。
然后睡了。
睡得很香,很香……
四日清早,八点。
我进了隔壁。
无人。真好!
我走得很慢,
慢慢地走。
走过照壁,
看见了牌楼!
深吸一口气,穿过琴楼。
我看见青烟缭绕。
胸臆间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大殿。
他!
他的塑像。
地上有蒲团。
可我还是跌跪在地。
蓦然泪水夺眶而出。
我来了。
我来了!
我终于来了!
……
恍惚间听见旁边有人说,有什么事想开点吧。
我擤鼻子,抹了把泪,抬头。
开始打量这昏暗的厅堂。
前面居然挂着什么“有求必应”的条幅!
又旧又脏,字迹斑驳。
天那!
他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
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
人渐渐多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
开始背诵,声音不大,但我幻听到回声。《出师表》。
旁边有个老太太在祈祷什么,嘴里念念有辞。
我冲口而出,“什么事情都求他!他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
眼泪又不争气的滑下。
站起身,两腿发麻。
刚干的白裤子上有两大团黑污。
跪的。
走到后殿,看见祖宗神位。
暗的屋子,静的人。
真好!
可是蓦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传来。
怎么回事!
我突然发现人越来越多。
兴高采烈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是清明啊!!!
我逃也似的往后走。
后面有琴台,传说他在这里抚琴;
后面有草亭,传说他在这里纳凉。
一千七百年的柏树。
风吹过,远山叠翠。
回到从前。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煞风景的人!
我看见了岳飞的手书,看了文臣武将廊。
登上琴楼。
入目的石琴是那么的熟悉!
我简直听到“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前面是“天下第一流”的楹联。
我想拍。
可是有人坐在琴楼的门槛上抽烟打手机!
好容易等到走了,又有人嬉笑。
“拿反了拿反了!”
俯身下探,有群女子拿着相机对准楼上。
我回头。
一个男子拎着把刚从纪念品商店买的鸟毛扇子摆了个姿势让下面拍。
一个男子,在琴楼上,拿着把鸟毛扇子,摆了姿势让人拍照!!
我瞪大眼睛。
怎么会有这种事!!!
鞭炮声又传来,还有可怕的道情声,喧哗声。
“这是关羽呀还是张飞?”
“关羽的儿子吧!”
我看着炉鼎里的香火越来越盛,看着他们烧纸钱,看着他们念念有辞,看着他们对着他的塑像顶礼膜拜。
无语向苍天。
我无力阻止这一切,我只有逃避。
胆小也好,怯懦也罢。
我心碎,离开。
走出牌楼,是一个戏台。
刚才在里面和一个花匠攀谈了一会儿。
他说戏台会唱戏,是秦腔。
《宝莲灯》!
他还说这里会很热闹。
热闹!
竟然!敢!打扰他!
接着他的话让我犹如晴空闻雳。
“庙会,知道吧?有几万人呢!”
庙!会!
几!万!人!
我难以置信。
四 群魔乱舞
出了祠,已经是11点多。
我在里面呆了三个小时了!
拦了辆车去那边。
八公里而已。
可是刚到一半车就开不动了。
人山人海。
司机说都是去赶庙会的。
庙会!!!
我怒。
下
车走过去。心想着朝圣者,可是却举步维艰。
好容易看见入口处的标牌。
却是
“清明文化旅游节”。
打着他的名号。
广告词是煽情的,“踏青怀古,享受自然。”
中间还有四个字,我不敢打。
苍天那!
我看着阴沉的天空。
怎么会有这种事!
挤着去买门票,挤着进去。
外山而已。
像是十年前的城隍庙。
脏,乱,臭。
人挤人,人推人。
到处是人。
奋力挤过去,连照壁也未曾看见。
又要买票?
好!
十元。
我不在乎钱,可是人太多了!
奋力检完票,连门楹都来不及看,就被推搡着进去了。
一瞬间我楞了。
全是人!!!
烧香的烧香,跪拜的跪拜,抽烟的抽烟,喧哗的喧哗,吐痰的吐痰,扔垃圾的扔垃圾!
正殿前的两个香炉,龌龊不堪。
……
一步一重天。
迈过门槛。
他坐着,似乎在皱眉。
同样是昏暗的灯光,同样是黑沉的殿宇,可人,
却多出数以百倍!
的确是几万人呵!
很奇怪,我没有哭的冲动。
我不想像芸芸众生一样,再打扰他。
后进。
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可怕的流行歌曲。
开始以为是外山的庙会。
可进来一看,
我头晕目眩。
坟亭。
两座石碑。
他的墓。
旁边搭了个舞台,一大群人在上面载歌载舞。
横幅就是那个什么旅游节。
我看到汉白玉栏杆上坐满了人,空地上成了露天饮食部。
打牌的打牌,搓麻的搓麻……
我受不了了!
逃也似的穿过满地垃圾,我逃到外进的座椅上平复心境。
这就是所谓的“开发”?
这就是所谓的“旅游景点”的“开发”!
天那!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五 当时明月在
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听到里面的主持人用煽情的声音说下午再见。
下午?
看看手机,十二点。
我等!
等人全部再进去!
我在外面,他在里面。
更多的人来来去去。
那是天下第一奇才啊!
你们就这么扰他清净!
我拉着个工作人员,问他这里到底要闹到几点。
“四五点吧”
四五点!
我除了等,还有别的选择么!
好容易熬到一点,我听听里面没有要开始的迹象,耐不住相思,又一次进去。
在一间挂着“先生之风”的匾额的小殿里,有他的铜像。
我知道他不会喜欢的。
不
敢走进那边。怕我亵渎他。
天知道我多么想跪在他面前痛哭一场!
我刚想走回外进。
突然嬉笑声自上而降。
不!
居然有小孩,爬上了他的顶方!
我就这么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回过的神,我就绕着里面的路走来走去。
发消息给西,西气得要命。
取证!
强烈的怒火充斥胸臆。
一张,一张,有一张。
我拍下这群该被天打雷霹不得好死的人的罪证。
浑浑噩噩走回外进,跌坐椅上半晌无言。
我已无泪。
两点多了,听里面又开始了喧闹。
什么“兰溪”的人。
兰溪?
我跟西说过,见到兰溪的人见一个骂一个。
怒冲冲冲进里面。
我多想当时是我的幻觉。
就算被闪电打中我当时也肯定毫无知觉。
“演出”开始了。
兰溪的人在上面“欢迎来旅游”。
人多了。
很多的人,站在他的墓上。
整整一半!
我笑了,笑出了声。
我居然笑得连半滴泪都欠奉!
我还记得要拍罪证。
我拿出照相机,拍了这“壮观至极”的场景。
打电话给西,刚说了句“西啊……”
就挤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西也骂,还安慰我。
我告诉西满目苍夷,西让我打扫。
当然!
我当然会替他清扫!
手机没电了,我和西约好晚上打。
回到里进。
我开始用冰封的情感贯注心灵。
拍照。
匾额,门联,芸芸众生。
忘忧呵!
旁边又是什么神签。
唉!……
终于里面的人开始出来了。
一拨又一拨。
像沙丁鱼罐头。
清净了!
我默默起身,走到旁边。
斗胆伸手抚摸栏杆。
是否觉得被打扰了?
是否觉得他们太过分了?
是否也对此无可奈何?
是否仅仅是轻轻摇头,洒脱?
可我做不到呵!
我恨不得把他们全数凌迟处死!
上面的草被踏断了。
我开始打扫。
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泪水夺眶而出。
说好不哭的啊!
我就在他的坟茔失声痛哭。
旁边影影绰绰好些人。
我不理!
有个宝鸡的大学生也在帮忙。
我哽咽着清扫,泪真的迷住了眼。
天知道我多想叫一声父亲呵!
有个老者,是个工作人员。
过来询问我的姓名。
我能说吗?
说我叫诸葛佳丽?
不。
我
只能告诉他,我从上海来,我叫凝冷。他连说不容易不容易。
说我做好事。
我没有做好事。
我只是在尽一份心。
一份后人的孝心。
打个电话给西汇报一下。
我要乘夜车去蔡家坡。
西不停地引我笑。
因为我的泪没有止住过。
我很奇怪为什么在大殿上我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甚至没有哭的冲动,没有悲伤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清扫时就会泪如雨下。
父亲呵!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总是来迟!
总是不是时候!
西说秦岭那边不会有那么多人。
我说一定!
没有人可以再惊扰他了!
西说就算没有人我也会淅沥哗啦的。
我会,毕竟
那里是……
回汉中的路上,脑子里全是那说不上来的感觉。
悲伤加愤怒。
西说的对,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
没有火车。
晚上没有火车到蔡家坡。
只有明天早上的。
我只得在汉中滞留一夜。
今早一早的火车去西安,再转车。
在火车上补了四号一天。
正清明。
他们就这么惊扰他!
哀莫大于心死。
祁山,祁山……
火车上又是一天。
我对着秦岭,
怕会发疯吧!
一定会的
……
六 月满拦江
六日
阴
有雨
我下榻于蔡家坡的新纪元宾馆
房价很贵
早晨起床
我整理一边衣物
退房
风大
下雨
雨丝飘在身上
混合着风,和近在咫尺的汽笛声
我叫了辆人力车
去一个地方
许是心中的话灵验了
在经历了勉县地狱般的历练后
我终于能怀着朝圣的心,契合着老天的眷顾
五丈原
我要去五丈原了
如果的版本是真的
勉县只是,仅仅是
衣冠冢的话。
或者退一步说,
勉县尚存有顾虑的话,疑虑的话。
那五丈原
五丈原是真真切切,没有一丝一毫疑惑的地方
长星半夜落前营
讣报先生此日倾
在这里
一千七百七十年
陨落一颗星
一颗原本该永恒不落的恒星
赤色的火焰围绕着,光芒四射
三投三起,隐隐有声
不甘啊!!!!!!!!
为什么!
那是无尽的遗憾和眷恋呵!
我在颠簸
路非常坑洼
蓦来由想到,那时,是一股怎样的信念和毅力,支撑着
支撑着他走向这形如琵琶的荒原,
用
这硕大的天赐之地,弹奏出感天动地的千古悲吟。虎帐不闻施号令
麟台惟有着勋名
荒原上的秋风,彻骨生寒
可在这乍暖还寒时候,我却分明感受到了那一股浸入骨髓的沁凉。
冷
原来初春,也是冷的
原来冷的,不是季节,而是心境。
心冷!
好容易到了脚下,司机挺和气地问我要不要送我直达上去。
我摇头。
我怎么敢,大刺刺的“坐”到上面!
盘山公路,两公里。
石阶,直达而上。
我走石阶。
迎面一口井
或者应该说,泉
雕得非常精致
三个龙头前伸,吐着水
可是井内飘着的,却是不该有的杂物。
脏
我抬头,破烂的彩旗在风中挣扎。
那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穿凿附会的所谓“古迹”。
行辕?
闷哼一声,我还是乖乖从有些难以置信的“卖票员”手里接过门票。
只有我一个人。
我默默前行。
奇怪的神龛里供奉着奇怪的神祗。
姜维?杨仪?
我有些愤怒。
上楼吧!
狭小的楼梯。
转过来,看见山下。
回过身,怎么又是姜维!
我皱眉。
刚跨一步,就被钉在当场。
正中的神龛,让我姑且称之为神龛。
那塑像,我什么也不用看就可以知道是他。
有些,慈眉善目?
身上的披风有些灰尘。
边上是四员大将
赵云的枪尖吊着一面“有求必应”的锦旗。
我上前一把扯掉缠绕在他手上的红绒线。
又是这样!
我抬头,名副其实的“仰视”着他,他的塑像。
心里默默地念。
我终于来了。
脑中穿杂很多画面。
到底是来了。
我站着,须臾跪下。
想了很多,很多。
再复抬头时泪眼迷茫。
这仅仅是山脚的行辕。
我要上去。
上去……
风吹得更猛了。
吹乱了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
吹疼了我的眼睛。
吹出了冰凉的泪。
我得承认是风吹出了眼泪,不是我哭了。
石阶不陡,可是走起来,有些吃力。
我安慰自己是心事重的缘故。
可是,他肩上的担子,又怎是我的心事能及万一的!
那千均重担,终于压垮了他。
在这前临渭水后傍秦岭的黄土上,他叹息。
空余门下三千客
辜负胸中十万兵
何苦!
何苦只手将天补!
那巍峨的,是秦岭。
那奔腾的,是渭水!
西北望长安呵!!!!!!!!!!
可
怜的不是山!是他!
我穿过秦岭,我跨过渭河。
我到过长安!
为什么!
风猛,雨粉撒在我周身。
我紧咬着嘴唇却迫不出一星声响。
回首来时路
星星点点的农田
“可令兵士与当地百姓一起种田,军一分民二分,军民互不侵犯,我军亦可补充军粮”
这些农田,是否存在了千年之久呢?
原来已至半山
坚实的黄土
两旁枯干的树杈上绑着细碎的红线
那是祈祷
我不知道祈祷的是什么
但那迎风乱舞的红线却刺的我心疼
我想到了
一种更深的红
每一滴都抽干他的精神
剥离他的智慧
渐渐地他需要人扶了
渐渐地他躺下了
渐渐地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渐渐地他昏迷了
终于他走了!
就在这里!
我脚下这片叫做五丈原的地方!
这一次流入嘴里的泪,是热的。
上山的石阶慢慢变直了。
两旁的树也齐整了。
转个弯,笔直的阶梯,苍翠的树影。
直上尽头。
那块石碑我闭着眼都知道是哪三个字!
我屏住呼吸走上去。
直楞楞地盯着。
五丈原
这里是五丈原的山头
也是当初扎营的地方
修整过的地面,零散的小贩
和那又一座
光明正大在门匾上写着“庙”的建筑!
庙!
我进门
一座连油漆味都闻得到的亭子。
八卦亭
正殿
和汉中的正殿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塑像……
披着橘黄色的披风
不忍卒睹
想起文子君求的签
我也求了一支
可那管签的要我去什么“月英殿”解签
我脱口而出“谁告诉你她叫月英来着!”
唉!竖子不足与谋。
我去!
那送子观音似的就是黄夫人的塑像?
旁边一个神棍
在给一个中年妇女解签
我撇撇嘴角
那神棍看了我的签
所了堆言不及义的废话后,问我有什么心事。
这,是可以告诉你的吗!
他又信誓旦旦的说,我想的事五月会实现。
一定会
我突然失笑
会实现?
他甚至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蓦地里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我对着那神棍痛斥。
我看不得他被人当作敛财工具!
打着他的名号装神弄鬼!
气冲冲跑出来
我看到一座牌楼
耳边还是那神棍骂我是疯子的回音
将星园
引我注意的是旁边的树
又是“树龄:1770年”
我看到落星石了
这时风停了
雨
在下传说,那颗星就落在这里
好看绿荫清昼里
于今无复雅歌声
在前头大殿没哭,在神棍那里怒火万丈
为什么在这里哭!
在这里,想起了禳星
禳星,禳星。
那四十九盏小灯
那七盏大灯
那盏他的本命灯!
他的希望,他的理想,他的信念!
风过也!
一切都归于沉寂……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中秋月明
他开始与天抗争
月满拦江
拦住的,不是渭水
是他……
看见了那新修的衣冠冢。
雨飘
走下山,后面有人在戳脊梁骨。
我在这里骂了人。
风猛烈地掀。
我无法回头。
星落,
秋风,
五丈原
……
作者:诸葛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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