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产生背景

（一）社会背景

20世纪初，统一的德意志帝国力量崛起，一跃成为欧洲乃至世界强国，在这种社会历史条件下，德国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便是强调统一，强调积极的主观能动。与此相应，当时德国不仅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科学等方面都倾向于整体的研究﹐就是心理学也不例外。

从文化上看，当时的德国文化强烈抵制英法传统哲学的联想主义、原子主义和机械主义，年轻的德国学者寄希望于整体和超越，并将此发展视为摆脱德国文化危机的出路。在这一过程中，心理学自然也不能例外。可以说，在20世纪初心理学的重心由欧洲开始移向美国的背景下，格式塔心理学却仍能在欧洲的德国萌芽、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当时德国的社会历史背景条件。

(二） 哲学基础

格式塔心理学的产生主要受到康德的先验论、胡塞尔的现象学的影响。

1.康德的先验论。康德认为，存在的客观世界可以分为“现象”和“物自体”两个世界，两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人们只能认识“现象”，但不能认识“物自体”。同时，人们想要认识现象，必须借助于人的先验范畴。康德还认为，人的经验是一种整体现象，不能分析为简单的元素，心理对材料的知觉是赋予材料一定形式的基础并以组织的方式来进行的。

2.胡塞尔的现象学。胡塞尔的现象学是格式塔心理学的主要哲学基础。胡塞尔认为，现象学的方法就是观察者必须摆脱一切预先的假设，对观察到的内容作如实的描述，从而使观察对象的本质得以展现。现象学的这一认识过程必须借助于人的直觉，所以现象学坚持只有人的直觉才能掌握对象的本质，并提出了具体的操作步骤。

（三）科学背景

场论的思想（如电磁场等）是格式塔心理学的主要自然科学基础，19世纪以来，自然科学进入一个重视整体研究的新发展阶段，物理学首先抛弃机械的观点而采取场的理论。场是一个限定的域，是一种整体的存在，是一种新的力学结构的实体。场中的每个部分的性质都是由场的整体所决定，而场的整体性质又非其各个组成部分性质的简单相加或算术总和。

爱因斯坦在物理学领域的研究所产生的广泛的学术意义，也影响了格式塔心理学，这种影响可能来自爱因斯坦与韦特海默亲密的友谊。格式塔心理学对观察者的参照背景或所谓的参照系的重要性更为敏感。这些理念直接来自于爱因斯坦关于运动物体的电动力学著作。

（四）心理学背景

1.恩格斯·马赫 德国心理学中关于形式(form)问题的长期探讨，为完形心理学派奠定心理学思想基础。整体不等于各部分之和的这个观点，在完形心理学产生以前也有人提出过，恩格斯·马赫就认为尽管一个圆周的颜色，大小已变，但其圆周性并不随之改变。一支曲调的连续的音符可改变，但听来还是同样的曲调，马赫把圆周称为空间形式的感觉，把曲调称为时间形式的感觉。在他看来，时间和空间的感觉不是由其内容和要素所决定，而是由其独立的形式和关系所决定。

2.斯顿夫 格式塔心理学的主要发起人都曾是斯顿夫的学生，他在柏林大学退休后，由苛勒接替该大学的心理学研究所主任之职。正是斯顿夫把现象学思想引进心理学实验室，为他的学生建立实验现象学和格式塔学派提供了理论基础，从而直接推动了后来的格式塔心理学的产生，所以“他是布伦塔诺与格式塔学派之间的重要纽带"，被誉为“格式塔心理学之父”。波林也指出:“新的格式塔学派的中心被认为是在斯顿夫的实验室。”

3.形质学派 形质学派是格式塔心理学的直接前驱。布伦塔诺的弟子厄棱费尔同意马赫的观点，并在《论形质》（1890）中发展了马赫的形质概念。厄棱费尔认为，有些经验的“质”(这里的“质”类似于性质)不能用传统的各种感觉的结合来解释，他把这种“质”命名为格式塔质，又称形质，同时认为形质的形成是由于意动。形质是在经验中直接给予的，即使元素发生变化，它依然不变。他认为，空间和时间的形式是一种新性质，而不是感觉基素的集合。从研究的侧重点和研究的主导思想方法上看，格式塔心理学与形质学派有着内在的渊源关系。

二、发展历程

1912年，德国心理学家韦特海默在法兰克福大学做了似动现象（phi phenomenon）的实验研究，并发表了文章《移动知觉的实验研究》来描述这种现象，这一般被认为是格式塔心理学学派创立的标志。学派的代表人物除了韦特海默，还有苛勒和考夫卡。格式塔学派成立后，影响越来越大。到1920年，已经成为德国占统治地位的心理学派。

1921年，韦特海默、苛勒和考夫卡联合精神病理学家库特·戈尔茨坦和汉斯·格鲁尔一起创办了刊物《心理学研究》（Psychologische Forschung），不久就成为格式塔学派的喉舌。1924年到1934年，考夫卡、韦特海默和苛勒先后到美国执教。

格式塔心理学在美国的发展大体上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是初步接纳时期（1912—1930），格式塔心理学家的演讲及其著作的出版，再加上许多人对行为主义极端观点的不满，使格式塔思想和格式塔心理学家逐渐被美国接受。第二个是迁移时期（1927—1945），自 1933年纳粹上台之后，格式塔心理学的主要代表人物先后被迫移居美国，他们继续发展和传播格式塔理论，格式塔心理学也成为美国心理学中比较活跃的一支力量。第三个是融合期（1945年之后），在行为主义占主导的背景下，格式塔心理学在美国的被接纳可谓时间漫长并范围有限,其发展历程不乏艰辛，许多观点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甚至被误解。但格式塔思想己经“被溶化于心理学本身之中，从而功成身亡了。”

20世纪50年代以来，由于有了适宜的政治和文化气氛，，格式塔心理学在其家乡德国出现了复苏的趋势。格式塔心理学经铁钦纳的学生、日本心理学家髙木介绍到日本之后，也对许多日本心理学家产生了很大影响。他们热衷于知觉研究，并使该领域的研究成为当今日本心理学的特色。意大利格式塔心理学经过了三代心理学家的努力，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特色和传统。

三、代表人物

韦特海默（Max Wertheimer，1880年4月15日～1943年10月12日）是德国心理学家，格式塔心理学创始人之一。他出生于奥匈帝国时期的布拉格，去世于美国纽约州新罗谢尔。

柯勒（Wolfgang Kohler，1887年1月21日，1967年6月11日）是德裔美国心理学家，格式塔心理学派创始人之一，也是认知心理学、实验心理学、灵长类行为研究的先驱。他出生于爱沙尼亚雷弗尔，病逝于美国新罕布什尔州恩菲尔德。

考夫卡（Kurt Koffka，1886年3月18日，1941年11月22日）美籍德裔心理学家，格式塔心理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一生专著于格式塔心理学研究与推广，在儿童生理发展、记忆论和人格学说方面作了杰出贡献。他出生于德国柏林，逝世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北安普敦。

四、主要理论

（一）研究对象

1.直接经验

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心理学应该研究意识，但为了和构造主义心理学有所区别，于是就用“直接经验”（immediate experience）来表述。所谓直接经验，就是主体当时感受到或体验到的一切，即主体在对现象的认识过程中所把握到的经验。这种经验是一个有意义的整体，它和外界的直接客观刺激并不完全一致。格式塔心理学认为，直接经验是一切科学研究的基本材料。

2.行为

格式塔心理学的另一个研究对象是行为。格式塔心理学把行为分为表面行为(apparent behavior)和现象的或经验的行为(phenomenal orexperimental behavior)，前者指个体在自身行为环境中的活动，后者指有机体内部的活动。显然，格式塔心理学的主要研究对象是第二种行为。

（二）研究方法

1.整体观察法

格式塔心理学把直接经验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这种直接经验是一种自然现象，只能通过观察来发现，因此格式塔心理学强调运用自然观察法(naturalistic observation)。但由于直接经验中也包括一种类似于意识的东西，而对这一部分的研究必须依赖于主体的内省，但是内省不能用作分析，只能用来观察。不管是观察还是内省，格式塔心理学要求都必须从整体上去把握。

2.实验现象学方法

格式塔心理学以直接经验（有时也称现象经验）和显明行为作为研究对象，因此该流派在具体研究中除了使用整体观察法，还运用实验法。格式塔心理学所运用的实验法主要是实验现象学(experimental phenomenology)方法。

（三）主要观点

1.同型论

同型论（或同机论）（isomorphism）指一切经验现象中共同存在的“完形”特性，在物理、生理与心理现象之间具有对应的关系，所以三者彼此是同型的。这是格式塔心理学家提出的一种关于心物和心身关系的理论。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心理现象是完整的格式塔，是完形，不能被人为地区分为元素；自然而然地经验到的现象都自成一个完形，完形是一个通体相关的有组织的结构，并且本身含有意义，可以不受以前经验的影响。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物理现象和生理现象也有完形的性质。正因为心理现象、物理现象和生理现象都具有同样的完形性质，因而它们是同型的。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不论是人的空间知觉还是时间知觉，都是和大脑皮层内的同样过程相对等的。这种解决心物关系和心身关系的理论就是同型论。

完形组织法则

2.知觉组织原则

知觉组织原则(principles of perceptual organization)又称完形组织法则（gestalt laws of organization），是格式塔学派提出的一系列有实验佐证的知觉组织法则，它阐明知觉主体是按什么样的形式把经验材料组织成有意义的整体。在格式塔心理学家看来，真实的自然知觉经验，正是组织的动力整体，感觉元素的拼合体则是人为的堆砌。因为整体不是部分的简单总和或相加，整体不是由部分决定的，而整体的各个部分则是由这个整体的内部结构和性质所决定的，所以完形组织法则意味着人们在知觉时总会按照一定的形式把经验材料组织成有意义的整体。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主要有五种格式塔原则：图形-背景、接近原则、相似原则、闭合原则和连续原则。

图形-背景

接近原则

相似原则

闭合原则

连续原则

这些法则既适用于空间也适用于时间，既适用于知觉也适用于其他心理现象。其中许多法则不仅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动物。在格式塔心理学家看来，完形趋向就是趋向于良好、完善，或完形是组织完形的一条总的原则，其他原则则是这一总的原则的不同表现形式。

3.学习理论

以组织完形原则为基础的学习论，是格式塔心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它由顿悟学习、学习迁移和创造性思维构成。（1）顿悟学习（insightful earning）是格式塔心理学家所描述的一种学习模式。所谓顿悟学习，就是通过重新组织知觉环境并突然领悟其中的关系而发生的学习。也就是说，学习和解决问题主要不是经验和尝试错误的作用，而在于顿悟。

（2）学习迁移（learning transfer）是指一种学习对另一种学习的影响。也就是将学得的经验有变化地运用于另一情境。对于产生学习迁移的原因，桑代克认为是两种学习材料中的共同成分作用于共同的神经通路的结果，而格式塔心理学家则认为是由于相似的功能所致，也就是由于对整个情境中各部分的关系或目的与手段之间的关系的领悟。例如，在笼中没有竹竿时，猩猩也能用铁丝和稻草代替竹竿取香蕉，这就是相似功能的迁移。

（3）创造性思维（productive thinking）是格式塔心理学颇有贡献的一个领域。韦特海默认为创造性思维就是打破旧的完形而形成新的完形。在他看来，对情境、目的和解决问题的途径等各方面相互关系的新的理解是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根本要素，而过去的经验也只有在一个有组织的知识整体中才能获得意义并得到有效的使用。因此，创造性思维都是遵循着旧的完形被打破，新的完形被构建的基本过程进行的。

此外，格式塔心理学家在心理发展、人格理论等方面也有重要的贡献。

（四）经典实验

1.迂回实验

把黑猩猩领进一间有很高百叶窗的房屋，旁边有门可通向窗外的活动场地。实验者把目的物—香蕉从窗口掷到外面的活动场地，很快地关上窗子。结果表明，黑猩猩能顺利地从门走向场地，取得目的物苛勒用狗做类似的实验，发现狗也能顺利解决问题。

利用现成工具的实验 在这类实验中，动物必须利用绳子、手杖和木箱等现成工具，才能取得目的物。其中一个实验为，实验者将猩猩带进有栅栏的笼子中，目的物放在笼外猩猩的手臂所不及的地方，在笼内靠近栅栏处放着几根手杖。几乎所有的猩猩都能借助手杖获得目的物，也就是说它们把本来无关的物体(手杖)与情境联系起来了。

制造工具的实验 在此类实验中，动物无现成工具可利用，必须对情境中的物体进行一番改造，以之为工具获得目的物二例如，在折枝实验中，目的物放在栅栏外手拿不到的地方，近旁又无手杖等可用之物，但在笼子的另一边放着一棵砍倒的树大多数猩猩而对此情境显得束手无策，少数较聪明者经过一番踌躇后，能径直走向枯树，折下一根细长的枝条，奔向栅栏，取得目的物在另外一个实验中，名叫苏丹的最聪明的那只猩猩还能连接两根短竹竿成长竹竿，取得一根竹竿无法取得的目的物。

2.建筑实验 在这类实验中，苛勒研究了猩猩如何处理叠木箱和竖梯子等问题例如，叠木箱实验，要求猩猩不仅利用现成的木箱，还要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木箱叠起来以增加高度，取得高高悬挂的目的物。此实验要求猩猩理解建立两箱的稳固结构与获得目的物之间的关系」实验表明，只有几只猩猩在实验者的多次帮助下才解决了这一难题，而且解决得不甚理想。

利用中介物的迂回实验 这种实验要求猩猩在取得最后的目的物之前，必须先获得一个辅助的目的物，并用它获得最终的目的物，例如，笼外较远处放有香蕉，笼内的短手杖无法取得笼外的香蕉，但可用此短手杖把笼外的一根长手杖拉过来仁还是那只叫苏丹的黑猩猩用短手杖拉过长手杖，回到原地，再用长手杖取得了目的物。

格式塔操纵实验 这是一类更为复杂的实验，猩猩必须处理一些相当复杂的完形特点，领悟一定的完形。例如有个实验是这样设计的:一根35 cm的铁条垂直固定在一只很重的木箱上;手杖的一端装了一个直径为6 cm的铁环，铁环套在铁条上，目的物放在栅栏外手所不及的地方——猩猩若想得到目的物，必须先得到手杖，而要得到手杖，就必须把手杖从铁条上取下来，动物必须将铁环和手杖朝着与目的物方面成900角的方向举起猩猩娜拉前三次均告失败，第四次实验中，令人惊奇地、毫不犹豫地把铁环越过铁条退了出来类似这样的任务，对猩猩而言就相当困难了，一般不会取得圆满的结果。

五、评价

（一）贡献

1.整体观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格式塔心理学坚持心理的整体观(holism)·认为每一种心理现象都是一个完形，都是一个“被分离的整体”。在他们看来﹐部分相加不等于整体，整体不等于部分的总和。整体决定着部分的性质和意义。显然，整体观的心理学方法论是符合客观实际的·也是符合科学系统论的。

2.在知觉研究领域中有丰硕成果

知觉是格式塔心理学研究的起点和重点，也是其最富有成果的研究领域。完形心理学家揭示出知觉的一些基本特征，如知觉的相对性﹑知觉的整体性和知觉的组织性。另外﹐格式塔心理学家对知觉组织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归纳出许多组织完形法则﹐如相似法则﹑接近法则，闭合法则和连续法则等。格式塔心理学派关于知觉研究的成果至今仍然被纳人现代心理学的教科书之中。

3.开创了认知学习理论的先河

对认知心理学的贡献

格式塔心理学对认知心理学的贡献，如知觉心理学、学习心理学等。正是格式塔心理学卓有成效的知觉研究才推动知觉心理学脱离感觉心理学而成为一个独立的分支。同样，格式塔心理学的学习理论也很有成就，顿悟说也成为人类历史上较有影响的一个学习理论。

（二）局限

1. 具有主观唯心主义色彩。在阐述主客观世界的划分、知觉组织原则、同塱论等问题时，都带有明显的主观唯心主义倾向和鲜明的先验论色彩。

2.心理学的术语和理论观点不甚明确。格式塔心理学家试图引用物理学中的场论来解释心理现象及其机制问题，提出了许多新的术语，或者是未加分析而直接采用了一些物理学概念，因而有些术语和观点不甚清晰明朗，深奥难懂。

3.对其他学派的批评有失公允。格式塔心理学对元素主义、联结主义、行为主义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其中有的切中要害，有的则过于武断，似乎格式塔心理学不太关注其他学派的可取之处。

4.实验研究不够严谨。由于采用了现象学的方法，格式塔心理学多运用自然观察法来进行研究，其实验设计和实施过程人为因素较多，缺乏严格控制，因而他人难以重复验证。

（三）影响

1.格式塔心理学激发了思维、记忆、教育、人格、社会、临床等许多分支领域的研究。

2.格式塔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强有力地激励了其他心理学体系，迫使他们重新审视和修改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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