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派四个代表人物之一刘大櫆的奋斗人生
百世所述,当世则穷
在科举道路上,刘大櫆是一个不幸的人。他16岁到安庆参加秀才考试,即得到吴士玉的赏识。1725年至1733年,他第一次到北京一住9年,参加科举考试三次,两中副榜。1734年至1736年,两次去北京参加乡试,均遭罢黜。最令人扼腕的是,他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已考中,而最后被同乡主考官张廷玉拿下。此前,刘大櫆曾在桐城张家,为张廷玉的侄子教书一二年。刘大櫆终身不得科举之名,而张廷玉也饱受清议。尽管张廷玉事后想弥补,推荐刘大櫆参加经学考试,但已于事无补。刘大櫆被张廷玉罢黜次年,父亲去世。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得到吴士玉(官至礼部尚书)的赏识,是他的不幸中的幸事。吴士玉第一次在安庆见到刘大櫆文章,即认为他的文章非世俗所及。他吟诗赠刘大櫆云:“生名大櫆其姓刘,意气横绝凌九州。邂逅执礼以刺投,蒙庄滉瀁无谬悠。间仿韩柳劲以遒,诗赋峭蒨穷雕鎪。”认为刘大櫆有韩愈、柳宗元之才。
刘大櫆决定去京城前,因举目无亲,便给吴士玉写信,希望得到吴先生的照顾。他给吴士玉的信中说:“归于中朝,执缙绅大夫之裾而告之曰:桐城刘生者,今之昌黎也。”说明吴士玉在京城广泛宣传刘大櫆,刘大櫆已经知道。
刘大櫆入京后,因经济困难,加上和他一起赴京赶考、相依为伴的堂弟突然离世,便打算离京回家。吴士玉处心积虑,延请他为塾师,到自己家中课读子弟,帮他解决生活费用,鼓励他安心考试。刘大櫆有诗赠吴士玉:“公如大匠畜杗桷,追琢岂必皆琳璆。笑指孺子谓可教,逢人说尽桐城刘。”
在刘大櫆几次科举受挫后,吴士玉仍然说服刘大櫆,一定能高中。不料,吴士玉却在1733年去世,为刘大櫆坎坷的人生道路再次投下阴影。
事业上,刘大櫆靠教书、入幕为生,以写文获得一点碎银。他曾到江南、湖北、两浙入幕。刘大櫆浓髯嘴大,性好喝酒却无酒可喝,偶尔幸添末席,他总吟诗纪念。晚年,他得以在徽州任黟县教谕,勉强有了稳定的生活。
刘大櫆一生过的都是清贫生活,在湖北做幕僚,冬天仍然穿秋衣。七十四岁,他因病老辞官离开徽州,回枞阳定居,以懂医和精神的追求,活到了八十三岁。1779年十月初八,刘大櫆在枞阳家中去世。
姚鼐在祭文中说:“百世所述,当世则穷。”意思是说,刘大櫆一定会流芳百世,后人会述学其诗文,但刘大櫆自己生活在世上的时候,却处处不得意,过着四处碰壁的贫苦生活。
天夺其子,独与以朋
在家庭生活上,刘大櫆因事业不顺,而屡遭打击。他在京城九年,三个幼儿唯一的幸存者也夭折了;妻子不堪久别和三个幼儿的去世,在刘大櫆去京城八年后,在家中去世。他与妻子是近亲结婚,其子夭折,是人类科学发达缓慢所致。九年后,他心力交瘁地回到家中,是邻居凑了一些东西,供他吃了晚饭。晚年,他以哥哥的孙子为自己的孙子,延续香火。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认识方苞是他最大的幸事。1725年,刘大櫆第一次到京城,即拜访了祖籍桐城、出生于南京的方苞。方苞一见其文,便说:“如苞何足算哉!邑子刘生乃国士尔!”在方苞眼中,刘大櫆是韩愈、欧阳修一流的人物。因为遭遇“南山集案”,方苞出言谨慎,交友小心。1735年,在雍正南书房供职的方苞奉命推荐人才参加博学宏词考试。他只推荐两人,刘大櫆即是其中之一。听说刘大櫆考试过关而被张廷玉无端拿下,他顿足捶胸,叹息不已。方苞去世后,刘大櫆写祭文云:“櫆试而蹶,公每不愉。愀然累日,顿足长吁。”
尹会一到江南视学,请方苞推荐人才,方苞只推荐两人,刘大櫆是其中一个。方苞很少给人写信找工作,唯独给刘大櫆找工作,屈身写了数封信给安徽巡抚魏定国、双学使(庆公)。1749年,方苞去世,刘大櫆写文祭祀,其中说:“不材如櫆,举世邪揄。公独左顾,栽植其枯。”“公独左顾”,可见方苞对于刘大櫆的关心!
作为回报,刘大櫆每去京城,必看方苞。方苞身体不好,刘大櫆便推荐自己熟悉的医生为
方苞看好了病。方苞离开京城,刘大櫆吟诗送他。方苞到南京定居后,刘大櫆过往南京,必去方苞家小住。方苞去世后,刘大櫆写祭文痛哭。过南京,就去方苞故居凭吊。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认识姚鼐并与他成为忘年交,是他的人生第二大幸事。刘大櫆在张英家做私塾先生,认识了姚鼐的伯父姚范和姚鼐的父亲姚季和。从此,刘大櫆与姚范兄弟成为朋友。1731年12月20日,姚鼐出生于桐城,比刘大櫆小三十三岁。1750年,刘大櫆归桐城,第一次在姚家见到姚鼐。此时姚鼐二十岁,已超过刘大櫆与其父亲当年交往的年龄了。刘大櫆二十一岁去桐城教书,姚范二十岁,姚季和不到二十岁,故云姚鼐的年龄已经大过当年其父亲的年龄了。
1751年夏天,姚鼐参加礼部会试报罢(考试落第)。归前,刘大櫆写《送姚姬传南归序》,云:“姬传又深有志于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为显官不足为姬传道;即其区区以文章名于后世,亦非余之所望于姬传。”刘大櫆不希望姚鼐受到进士落第影响,即不要仅仅以文章传名于世,而希望他学古人之不朽。可见,刘大櫆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科举落第,并没有泯灭他的雄心大志。他成为方苞、姚鼐中间的环节,并非偶然。而方苞1749年去世,刘大櫆1750年与姚鼐携手,历史就这样把刘大櫆推到了方苞、姚鼐的中间位置,有如神助。
刘大櫆与姚鼐心心相印,二人从此在一起,日日过从,携手郊游;不在一地,彼此心中牵挂。朋友过南京,姚鼐请人代自己去看望刘大櫆;刘大櫆在黟县山中,常常翘首北望,挂念姚鼐的行迹。刘大櫆吟诗送姚鼐云:“关河阻魂梦,莫遣报书稀。”可见,他是多么希望接到姚鼐的信。
刘大櫆还乡后,姚鼐必过枞阳,看望刘大櫆。而刘大櫆见姚鼐来,如同过节,举杯相迎。生前,刘大櫆曾几次对姚鼐说“吾与汝再世交矣!”刘大櫆去世后,姚鼐写祭文、传记,为刘大櫆墓碑题额。刘大櫆去世十八年后,姚鼐过枞阳,专门去其故居凭吊。在桐城派的四个主要代表人物中,刘大櫆学历最低,官位最卑,而得到方苞和姚鼐二人的特别的尊重,这在文人相轻的中国社会,是罕见的。
姚鼐在祭文中云:“天夺其子,独与以朋。”是说天夺取了刘大櫆的三个儿子,独让他交了许多朋友。他一生交朋友很多,最重要的是上承方苞,下启姚鼐,成为桐城派链条中的重要环节。
垂老一官,终于博士
刘大櫆在桐城派中的地位,既来自于他与方苞、姚鼐等人的交往,也来自于他的品行高尚和他自己的思想。
刘大櫆是道德上垂范当世的人,是一个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的人,是一个传承传统文化,毕生把精力献给教育的人。他重礼节、讲友情,自己事业不顺,却肯乐于助人,为他人写墓志铭、写行状,下笔千言,不讲价钱。他没有儿子,却关心侄子辈后嗣传承,晚年如同方苞,帮亲戚后裔购买墓田。
凡朋友请他写诗文,都不拒绝。刘大櫆的诗文是他内心真情的流露,是他人生轨迹的真实反映。他思念朋友,常以诗寄怀;自己屡屡落第,却真心讴歌他人登第;一生要求不高,只在诗文中求得快乐。读其诗文,并没有感受他的低沉、消极和怨气,而屡屡感受到他对于生活的真实的描述,对于后生的真切希望,以及对于他人成绩的由衷赞扬。
晚年,刘大櫆在安庆书院写下《论文偶记》,主张文章的节奏、神气,继古开来,至今在中国文章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主张写文章贵奇,符合戴名世的写文章的思想;他主张文章贵简,符合方苞的写好文章的思想;他主张文章贵变,与姚鼐的思想相接。刘大櫆的文章写作法,丰富了桐城派的内容。如果没有他本人关于文章的范文,没有他本人关于文章写法的一系列总结,尤其是文章节奏、神气的总结,就没有刘大櫆在桐城派中的地位。
刘大櫆晚年在徽州黟县做教谕,写了许多“记”,宣传了徽州许多景点;写了许多传、墓志铭,记载了许多清代徽州人的故事;写了许多诗,记下了徽州的风土民情和风俗;他主管黟县教育,主讲书院,亲自培养了许多人才,为徽州文化作出了贡献;他亲自主编了《歙县志》《黄山志》,为徽州地方志作出了贡献。刘大櫆对于徽州的贡献大过对于家乡的贡献,是一个传播文化不问地域的人。
徽州弟子吴定写祭文云:“垂老一官,终于博士。”姚鼐写祭文云:“半生场屋,老授学官”,即叙述刘大櫆一生不得志,到老才得一微官。
他的一些文字,因时代的局限性,有许多内容已经过时了,如文以载道、赞扬节妇等。因清代文字狱,他在诗文中不涉及官场文字,但他对于孝子的赞扬,对于勤俭持家的赞扬,对于同时人的奋斗和励志的赞扬,都没有过时。读其作品,如同与一个清代德高望重、才高八斗的老人对话,品味一个矢志不移者终身奋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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