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子贡口才第一 他的一席话却改变了天下格局
公元前484年,鲁哀公度过了他在位的第十一个年头,也是最为危机的一个年头,当齐国大军压进的时候,他可曾会想到当年老祖宗周公姬旦可比齐国老祖宗姜子牙风光得多,现在却是风水轮流转了。
“身在列国、心在鲁”,行走在路上的孔夫子先生招来门下弟子询问道:“鲁国,祖宗坟墓所在,父母之国,现在形势十分危急,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子路站了出来,孔老夫子摇了摇头。
子张站了出来,孔老夫子还是摇了摇头。
子石站了出来,孔老夫子的头摇得更快了。
子贡站了出来,孔老夫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正是带着老师的殷切嘱咐及深切期待,子贡上路了。
子贡见到田常所蹦出的第一句话:“你要攻打鲁国吗,鲁国可是一个很难攻打的国家哦,你犯了一个大错误!”
子贡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要说鲁国是个难以攻打的国家呢?鲁国的城墙薄弱防御力差,护城河狭小水浅,君主愚蠢而又不仁,大臣们虚伪而又不堪大任,百姓们又最不喜欢打仗,这样的国家,你还是不要和他交战的好。”
“你还不如去和吴国打上一仗。吴国的城墙高而且厚实,护城河宽阔而且水深,战甲坚固异常而且崭新铮亮,兵士精选而且斗志饱满,最精贵的武器、最精锐的军队都在他们那呢,又有英明能干的臣子在那守着,所以说是很容易攻取的。”
田常当然不明白子贡先生话语中所包含的诸多花花肠子,感觉到被耍了的他恼羞成怒地说道:“你所说的困难,却是人们所认为的容易;你所说的容易,却是人们所认为的困难。你这不是在消遣我吗?”
面对大将军的愤怒,子贡却是好整以暇,不忙也不乱地说道:“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忧患在国内的要去攻打强盛的国家,忧患在国外的就要去攻打弱小的国家。”
“我听说了,你曾经要求三次封赏都不能成功,那是因为大臣中有不少和你作对的。”
“现在你要攻打鲁国从而扩张齐国,如果是战胜了鲁国,你的君主会更为骄纵,如果是攻破了鲁国,赢得荣誉的大臣们将会更加尊贵,而对你来说,却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你与君主的距离也将会是更加的疏远。”
情绪砝码还在继续添加着,必将理智给摧垮。“是你增添了君主的骄纵之心,是你给予大臣们放肆的权利,若都是这样,想要成就大事,那是很困难的。君主骄纵就会任意而为,不受限制,大臣们放任就会争权夺利,那么,你对上与君主因隔阂而越行越远,对下与大臣们因互不服气而争斗。照此发展下去,是很不利于你在齐国的前途的,危机也很快到来。”
这倒不是危言耸听的话,子贡先生就事论事,以旁观者清的身份将齐国当前的政局以及未来发展娓娓道来,所依据着的正是齐国君主与大臣们和田常之间的微妙关系,当局者田常不由得不动心。
当所有铺垫完成,水到渠成之时,精明的子贡先生终于扔出最后的论断、最终的目的:“所以征伐吴国,是再也不好的选择。征伐吴国失利(据子贡所说吴国的各项软硬件设施,十有八九是以这种结局告终),国人大多死于外面,大臣们因此而耗尽,你没有了同僚大臣们的强力竞争,也没有了国人的激烈反抗,孤立国君专制齐国的人,不就是你了吗?”
田常不仅是有一点点动心,而是想付诸于实践了。但是,田常还是有自己的顾虑存在的,虽然他很是赞同子贡所做的构想,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话说得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我已经出兵攻打鲁国了,就这样什么理由也没有的直接移兵吴国,是要引起很多实力派大臣怀疑的,这又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问题,子贡似乎有些不屑,说道:“你只要止住兵马不发,我自会前往吴国游说,让他们挽救鲁国而攻打齐国,你再派兵出击吴国就行。”
田常觉得这主意不错,派了子贡为使者出使吴国。
吴王夫差接见了子贡,并且让子贡讲了很多话,很多貌似前途光明一片最终却是足以致他命的话。
就在吴国的庙堂之上,子贡先生侃侃而谈:“我曾经听说(好熟悉,参照上节),实行王道的国家不会灭绝诸侯国,以霸道著称的国家没有强敌在外,这就好比是千钧的重量只要加上一铢一两就会移动。现在万乘之国齐国将要攻打千乘之国鲁国,这是与吴国争权夺利呢,我很是为你担忧呢!”
“如果吴国去救援鲁国,可以显扬威名,攻打齐国,而且还是获取大利益的事。安抚泗水边上的诸侯国,惩治残暴的齐国,臣服强大的晋国,这不是具有很大的利益吗?”
“名义上是保存将要危亡的鲁国,实际上就是遏制住了强悍的齐国。这样的好事,聪明人都不会迟疑的。”
吴王夫差是个聪明人,当然是懂得子贡话中的具体含义,他心中的欲望,也让他跃跃欲试,但是有拖后腿的在,他不得不小心点。
“说得很好,虽然是很有道理,但是我曾经和越人交战,现在越王定居在会稽山上,苦身养士,看来是有报复我的心了。你等到我把越国打下来了,我再听你的话也不迟。
朝堂上再次想起子贡的声音:“越国再是强大,也超不过鲁国,吴国再是强大,也超不过齐国。大王你只知道撇开齐国而攻打越国,等到那时,齐国早就已经将鲁国拿下了。况且大王你是以‘存亡继绝’的名义,攻打小小越国而惧怕强悍齐国,这可不是勇敢的表现。”
什么是勇敢呢,子贡先生自有他的定义:“勇敢的人,是不惧怕艰难的,仁慈的人,也不会让人陷入困境,聪明的人不会失去时机,实行王道的人不会灭绝他国,这都是他们所建立起来的道义的最佳表现。”
接着,子贡给勾践描绘出一副未来的美好前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现在你保存了越国,是向诸侯显示出你的仁义,你救援鲁国攻打齐国,借此威望逼压晋国,各国的诸侯必然会是相继陆续地来朝贡吴国,一代霸主之业,就此成就。”
夫差想当霸主不是一年两年了,子贡正是看准了他的痒处,大下其手,到了这时候,夫差的理智完全被霸王之梦的情感所取代。
子贡先生再次再接再厉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大王你不是有点反感越国吗,我请求出使越国面见越王,让他出兵更随你征伐,这实际上是架空越国,名义上说是跟随诸侯讨伐。”
夫差听从了子贡的建议,并且派子贡出使越国。
子贡的到来,越王勾践一贯地装孙子,做出了受宠若惊的姿态,并将他的发挥到极致。
他先是命人清扫了道路,自己亲自来到郊外迎接,还显不够,勾践自己驾着马车,载着子贡回到了使者下榻的馆舍,一路之上,嘘寒问暖不停之余,他看似不经意地向子贡提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我们这里只不过是个蛮夷小国,大夫你为什么要不顾身份尊贵、屈驾光临到这小地方呢?”
子贡正等着他的问话呢,忙不迭地说明来意:“我去游说吴王,希望他能够救援鲁国而攻打齐国,看他的神情欲望,是很想这样做的,但他心里又怕越国在后面下绊子,所以他跟我说:‘等到我攻打越国成功了后,再按你说的来做。’这样看来,他攻打越国是必然的。”
“没有有报复他人的心志,却被他人怀疑,这是拙笨的;有报复他人的心志,却被他人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事情还没有发动之前就已经被人知晓,那就完蛋了。 这三项可都是成就大事的祸患啊!”
勾践的大脑袋即使再为结实,也经受不了连番的打击,他叩头倒地拜伏在子贡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心理话:“我曾经没有估摸透自己的实力,就和吴国交战,最终被他们围困在会稽,每想到这些,痛入骨髓,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唇干舌燥,我恨不得与吴王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我所期盼的。”
这也正是子贡所要听到的,在越王勾践的连连请教下,他说了几句实在话:“吴王为人凶猛残暴,群臣们忍受不堪;吴国经常打仗,兵士国人也是不堪忍受;百姓怨恨在外,大臣变乱在内;尤其是伍子胥因为进谏而死,太宰伯嚭掌握大权,顺应国君的过失,以安稳自己的失利,这是残害国家的治理方式。”
“现在大王你派兵帮助吴王攻伐,必定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再用贵重的珠宝取悦他的欢心,以卑微的言辞尊重礼敬他,吴王夫差必定会攻打齐国的。”
打了齐国,确实是好处多多:“如果吴王夫差这场战争没能打下来,失败了,这就是大王你的福分,机会来了啊;如果吴王夫差打了胜仗,必然会派兵压境到晋国,和晋国争夺霸主。”
不管怎么样,吴国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接下来的,更为可怕,子贡继续说道:“我请求你派我去见晋国国君,让他共同合作,吴国实力一定会就此削弱的。他的精锐兵马尽陷在齐国,重兵又被牵制在晋国,大王你乘着这些弊病,就可以将吴国给消灭掉了。”
越王非常地高兴,答应了子贡的要求,并且送给子贡黄金百镒,宝剑一把,良矛二支。
子贡先生却是不在乎这些的,挥了挥手,拒绝了越王勾践的礼品,也许还潇洒地挥了挥衣袖,飘然而去。
子贡先生并不急着去晋国,这不是因为他有所懈怠,或是忘了和越王勾践的约定,他掉转方向,再次来到吴国。
子贡先生将他在越国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都讲述给了吴王夫差,当然,那都是经过加工之后的相反方向。
“我将大王你的话十分郑重地转告给了越王,勾践十分地惶恐,他说:‘我很不幸运,自小就失去了老爹,还自不量力,挑战吴国,闹得个军败身辱的下场,只能够栖居在会稽山上,现在的越国国家都快成了废墟了,都亏了吴国大王的恩赐,才使得我能够捧着祭品祭祀自己的祖先,这样的恩德,即使我死了也不敢忘记的,怎么还会有什么图谋呢?’”
似乎正是在验证着子贡的所说,五天之后越国大夫文种来了,并且带来了很多的好东西。
文种的态度,十足就是他主子的一个翻版,低调得不要再低调,卑躬屈膝地程度,绝对是古今少有,他顿首了又顿首,十分谦卑地对吴王夫差说道:“东海役使之臣勾践派遣使者文种,来修好你的下属,托他们向你问好呢。现在大王将要大举义兵,诛灭强暴救援弱小,打击残暴的齐国而安抚周王室,请你允许我调遣越国境内三千人马,自己亲披坚执锐,冲锋在前。因此我先派遣贱臣文种封赏先人留下的装备,铠甲二十件,屈卢矛,步光剑等等,作为您的军队大获全胜的贺礼。”
越王勾践有这样的表现,吴王夫差是很高兴的,自尊心的满足,让他有些飘飘然。
吴王夫差那温柔乡浇灌下的大脑似乎早已不够用,竟然还傻乎乎地问身旁的子贡:“越王勾践想要亲自跟随着我去讨伐齐国,你觉得可以吗?”
子贡看似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样做很不好啊。你将越国的国家掏虚了,调动了越国的大批人马,还要让他们的君主跟随着出征,这是很不道义的。大王你可以接受他们的钱物,允许他的军队参与,但要辞掉他们君主的效力。”
吴王夫差答应了子贡的提议,并且还派使者慰问了越王。
当吴王夫差的军队正式开拔的时候,子贡也准备好了行装,匆匆赶往晋国。
子贡见到了晋国的国君,这时的他已经不用多废口舌,既定事实摆明着,为他的理论说辞提供了最佳事实依据。
“我曾经听说(这似乎已经是口头禅了),不事先有所考虑谋划就不能应对仓促到来的变化,军队没有得到事先的治理历练就不可能战胜敌人。现在齐国和吴国开战,如果吴国输了这场战争,越国就会乘乱而动,如果吴国赢了这场战争,必然会兵临晋国。”
晋国国君晋定公听了这话,有点不知所措,恐慌之中都带有无奈地问了一句:“那这怎么办才好呢?”
子贡又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整治好军队,修养士卒,等着他到来就行。”
晋定公还真是听话,立马就准备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吴国的到来。
公元前484年,吴王夫差十二年,齐简公元年,吴齐两国会战于艾陵,齐军大败。
公元前482年,吴王夫差十四年,晋定公三年,越王勾践十五年,吴王夫差北上会聚诸侯于黄池,晋国有备,枕戈而待,与吴王夫差争锋,大败吴师。
同年,越王勾践因时而动,乘机伐吴,吴王夫差回军,与越国征战,因连年战争,国内空虚,不得不与越国讲和。
公元前481年,齐简公四年,鲁哀公十四年,田常反击弑君,田氏从此专有齐国国政。
公元前478年,吴王夫差十八年,越王勾践十九年,吴越两国战于笠泽,越军三战三胜。
公元前476年,吴王夫差二十年,越王勾践二十一年,越王勾践再次举兵伐吴。
公元前475年,吴王夫差二十一年,越王勾践二十二年,越军围吴。
公元前473年,吴王夫差二十三年,越王勾践二十四年,越军败吴,夫差自杀而死,越国称霸。
由公元前484年为开端,至公元前473年作结,只是短短的十年间,鲁国、齐国、吴国、晋国、越国五国各有其变化。
鲁国得以保存,齐国扰乱不堪,吴国被,晋国因此而强盛,越国东向称霸。
所有这一切,完全都是拜子贡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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