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文化—神话传说—吴川“游邓公”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是平泽(包括蕉子岭、美堂、上高等自然村)的李姓族人的盛大节日。每到这一天,他们均要举行“游邓公”的活动。是日一早,村口、桥头等当眼处,竹竿搭成的彩门拔地而起,“同庆四八”横额下,“四月例游雷梓里人海如注鼓乐喧天龙飞凤舞升平世”,“八天迎圣祖乡间喜气沸腾笙簧并奏燕语莺歌锦绣春”的巨幅对联高耸入云端。
11时开始,仪仗队、彩旗队、鼓乐队、武术队、鲜花队等开路,舞狮舞麒麟随后,一队英姿飒爽的唐装女郎身着一袭翠绿色衣裤,舞动着色彩斑斓的巨龙走过。另一队同样威风凛凛的黄衣舞龙队相随,一个个气宇轩昂,美髯飘拂,趋前细看,都是一班腰肢婀娜的俏娇娃,一个个玉琢粉妆的脸蛋上画上两撇长长短短的黑胡子。一阵龙腾虎跃,两支龙队舞得雌雄难分。
平泽不乏强壮男子汉,为何舞龙队要由纤纤弱质的女子来扮成男装?据说此俗与文武德才貌兼备、辅助李世民打江山治天下的长孙皇后有关。
方阵中雄姿勃发的少年擎刀、枪、戈、戟等古代兵器前行,铁马金戈追随唐皇驰骋疆场的遗风犹存。令人叹为观止的飘色队,夺目的“唐”字军旗迎风飘扬,美若天仙的童男童女们在空中舞弄的仍是唐代的兵器,刀光剑影辉映着碧野长空。
这支约五千人的队伍,从平泽村委出发,顺着四条村子的地域巡行。下午3时,八音乐队和抬着“邓公像”(村民们又称之为“雷公像”)及两顶纸轿、一艘纸船的队伍,也沿着村宅出巡。各村几十户为一组,备供品一桌(供品有:全只蒸熟的鸡、鹅、鸭、烧乳猪、面包、苹果、香蕉、芒果、荔枝、甘蔗、粽子)。“邓公像”所到之处,鞭炮齐鸣,巡游完毕,“邓公像”抬回神庙安放,来年再巡。而纸轿、纸船与明烛等则被抬到几十公里外的山野中焚烧。毛主席在1958年写下的诗句“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的古老习俗在此重现。
令我们惊讶的是,连八音乐队中所用的鼓,其形状尺寸也酷似唐代的腰鼓,一头还钉着毛绒绒的羊皮。腰鼓本是西域乐器,自汉武帝遣张骞出使西域后传入中原,为唐代乐伎所普遍使用。敦煌石窟的壁画上,有不少表现唐代伎乐场面的画面,其中可以看到乐伎拍击腰鼓的生动形象。唐代击鼓演奏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乐伎席地或跪或坐,鼓放在腿上,双手拍击;另一种是乐伎将腰鼓挎在胸前,边击边舞。吴川平泽“游邓公”中演奏的铜腰鼓,属后者。
这种唐代盛行的腰鼓,除史料记载和出土文物外,别处已很少见到,为何会在“游邓公”时出现?吴川平泽为何会有此唐代遗风?“游邓公”是怎么回事?
翻开厚重的李氏族谱,上面赫然记载着:平泽李氏的先祖李晟公是李渊的第四代孙,自幼在军中跟随李世民左右。李世民18岁时(614年),面对隋炀帝杨广的残酷暴虐,与父亲李渊一起掀起反隋战争。他在长孙无忌兄妹和房玄龄、秦叔宝、尉迟恭等拥戴下,跃马横空,统率兵马屡建奇功,威震敌胆而灭隋,建立李唐皇朝。626年李世民即位时,西域尚未平定,尤其是,凶残淫盛,控制弓弦百万,屡屡进犯中夏。
李世民命其侄孙辈的李晟率兵西征,讨伐。李晟军奉命奔赴西北,但不熟地形,不服水土,屡战屡败,溃不成军。李晟眼看着自己带出来的精锐将士死伤无数,粮草日缺,前途渺茫,终日愁眉深锁。一个月朗星稀之夜,李晟一筹莫展,以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时昏沉睡去。一雷公模样者托梦于他:“西征之战险恶,我助你一臂之力罢。
我尔后变成一只鸟儿为你引路,我飞到哪,你们就跟到哪,我停留之地,就是你军进攻之处,我鸣叫之时,就是你们进攻之机。”
“你是何方神灵?如此救助于我,我该如何报答您?”
“我姓邓名忠,是封神榜中守北门之神,对烧杀掠抢中夏百姓极为愤慨,我当出力与汝共诛之。你胜后,就立我为你的家神即可。”
翌日清晨,霭雾尚未散去,李晟醒后走出外,果然见到帐外有只异鸟。他依稀记起梦境,便立即召集大军跟随神鸟开拔。在神鸟指引下,李军果然节节挺进,攻克西域,平定。李晟被唐太宗封为西平王。李族人恪守诺言,立邓公为自家神。并按李晟公梦中所见的邓忠模样塑像,世世代代拜祭。邓公托梦给李晟公那天是四月初八,李氏族便于每年四月初八将邓公神像从神庙中请出来巡游,供千家万户瞻仰,以示子孙万代不忘其恩,又求其保佑李家人丁兴旺发达,辟邪消灾祛瘟保平安,故名“游邓公”。
因“西平王侯汗马勋劳蜚英四海”,李晟公的后代承祖荫,出任岭南节度使,后有一支,传至宋末时李承元任化州郡(当时化州郡统管今茂名市、高州市等粤西十几县)“法院院长”,因为政清廉公正,深得民心,任期满后当地百姓挽留,李承元也不忍离去,便卜卦定居于犀湾(今化州长岐镇犀湾区),其长子迁至吴川平泽定居,迄今已七百年有余,传世三十三代。盛唐古俗也随之带到平泽。
一千三百多年呵!南粤大地曾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多少朝代更替,天地间多少英雄豪杰早已化作缕缕青烟随风飘散。而吴川平泽的李家子孙却以中国人特有的坚韧和顽强,将盛唐强悍雄浑大气之风、震古烁今的文明,忠实地凝固封存,穿透了千余年历史的泥尘与岁月的迷雾,用独特的民俗形式演绎出来,使我们得以在红尘万丈的喧嚣中谛听岁月深处飘渺的唐音,追索遥远天际曾经闪烁的奇异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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