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文化—民间文学—作家诗
其产生年代最早可追溯到公元7世纪初的吐蕃时期。敦煌发掘的古藏文文献中,即有王臣唱和的诗歌。后来发现的一些文学著述如《柱下遗教》、《王统记》、《王臣史》、《贤者喜宴》等书中,也有吐蕃时期赞普与文臣武将吟唱的诗歌。这些诗歌或盟誓,或庆功,或酬宾,或赞颂,或,或告诫,由于作者即景生情,触兴而发,随口吟唱,所以这些既言志又抒情的诗歌当时并未行之于文,而由当时或后世文人学者追录。且这些诗歌并非独立成篇,而是或穿插在人物传记之间,或间杂于史事记述之内,使这些著述成为散韵结合的文体。学者将这一时期的诗歌称为作家诗的先驱和萌芽。
而作家诗的勃兴和发展大致在吐蕃王朝崩溃后的12世纪前后。其时出现的诗歌专集均已形成独立的风格特点。13世纪,印度诗人檀丁的文艺理论和修辞学著作《诗镜》被译为藏文,在上层社会流传,成为文人写诗的依循,又形成一派新的诗歌风格。17世纪,六世仓央嘉措的诗歌仿佛一股清风,为诗坛注入了新鲜气息。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诗歌创作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其间,有两次高潮,第一次崛起于50年代,第二次的勃兴则为70年代末80年代初。社会的变革引发了诗坛的起落,根据诗歌所阐述的内容和形式不同可以将其大致分为四个流派——道歌体、格言体、年阿体和四六体。
道歌体诗
道歌体诗始于11世纪藏传佛教噶举派创始人玛尔巴(1012—1097年)和米拉日巴(1040—1123年)师徒。米拉日巴的徒弟日琼巴也是道歌能手。三人中以米拉日巴最为擅长。道歌作诗的形式为民歌的多段回环体和自由体格律,内容则为宣扬苯教派的教义、观点、修法途径、修法感受等。如:
“芸芸众生世间人,
生老病死四河深,
人人难逃皆有份,
轮回大海不断根。
溺于苦浪不自知,
安乐幸福无一时,
怕苦反倒自作苦,
祈福却作有罪事。
欲想解脱人世苦,
罪行罪您要戒除,
死时修法是正途。”
格言体诗
格言体诗以13世纪藏传佛教萨迦派四祖贡噶坚赞(1182—1251年)的《萨迦格言》开先河,后世学者纷纷仿效,著名的作品有索南扎巴(1478—1554年)的《格登格言》、贡唐·丹内准美(1762—1823年)的《水树格言》和久·米旁纳杰嘉措的《国王修身论》等。格言体诗的形式多为四句七言,内容宣扬治国主张、处事哲学、道德观念和佛教教义等。以《萨迦格言》为例:
宣扬萨迦派的治国主张——
“国王应遵佛法卫国护众生,
不然就是国政衰败的象征;
如果太阳不能消除黑暗,
那是发生日蚀的象征。”
宣扬其处事哲学——
“哪怕是小恶圣者也要抛弃,
卑贱者对大过错也不肯丢弃;
奶酪有了微尘就需要清除,
青稞酒却要特别投以酒曲。”
“正人君子注意自己的缺点,
之人专找别人的毛病;
孔雀注意察看自己的羽翎,
猫头鹰却给别人以凶兆。”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
对缺点都会考虑改正。
这样去克服穷大方的人,
就会不断前进再前进。”
宣扬其道德观念及佛教教义——
“富贵之时皆朋友,
假如穷了都成仇;
海中宝洲远道聚,
大海干时谁也丢。”
“如同医生将药物,
配制饮食治病一样;
遵循世间之法规,
我把神圣佛法宣讲。”
年阿体诗
13世纪初,萨迦派政教集团在元朝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建立了的政教合一政权。社会稳定,学者著书立说蔚然成风。贡噶坚赞适时地将印度学者檀丁的《诗镜》引入,纳入其著作《学者入门》一书,并在其所著《萨迦格言》中初步运用。“诗镜”从梵文译为藏文为“年阿买隆”,“年阿”意为“雅语”或“美文”,“买隆”意为“镜子”。合起来为“美文镜”或“文镜”。尊《诗镜》为诗歌之指导理论,创“年阿体诗”流派。如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1357—1419年)在所著《诗文搜集》中有一首著名的“年阿体”诗《萨班赞》:
“到达知识大海之彼岸,
为经论宝洲地之总管,
美誉远扬传入众人耳,
萨班大师,受稀有颂赞。
睿智明察诸事物本性,
慈祥赐予格言宴众生,
佳行专修佛祖所喜业,
讳称尊名我向你致敬。
你的智慧纯无垢,
学识无边极渊厚,
如同光辉烁神路,
透照我迷惘心灵,
袒露无遗我惊奇。
极广佛智似文殊菩萨,
极白雪山之域众生地,
极美项珠辉照普天下,
极力消除阴霾,萨迦巴。
举世无双的佛王护法,
遍知一切的文殊菩萨,
精通五明的火班智达,
雪域惟一怙主,萨迦巴。
不分昼夜向你顶礼,
你的“相好”世代放异彩,
愿睹尊身常,
愿闻教语不断入耳来。”
四六体诗
“四六体”诗格律系由吐蕃时期的六音节自由体民歌发展而来,到17世纪末臻于成熟,主要代表作为六世所著《仓央嘉措情歌》。《仓央嘉措情歌》借鉴民歌朴素无华和生动活泼的风格,语言清新明快,感情真挚纯洁,一扫作家诗坛的艳丽浮华,开创一代新诗风,读来脍炙人口,如:
“我观修的的脸面,
却不能在心中显现;
没观修的情人的容颜,
却在心中明朗地映现。”
“柳树爱上小鸟,
小鸟爱上柳树;
只要双双相爱,
鹞鹰无法破坏。”
“我到跟前,
请把心路指点;
无奈心儿难收,
跑到情人那边。”
“烈马跑到山上,
可用套索捉扑;
情人一旦反目,
法力也难捉住。”
新诗歌
以1951年为标志,的诗歌创作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不仅内容焕然一新,形式上也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从而形成新的诗歌流派和诗人作家群。擦珠·阿旺洛桑及其力作《金桥玉带》即是这一时代的代表。诗人自幼入寺为僧,拜名师修习经典,25岁考取拉让巴格西学位,此后遍游各地,遍访知名学者,研习历史、文学、医学、天文等。和平解放后,即投入建设新的热潮中,在繁忙的社会工作之余,仍不忘诗歌创作,《歌颂各族人民领袖毛主席》、《碧空银鸽》、《世人同声维护和平》、《金桥玉带》等即反映了学者、诗人的心声。其中,《金桥玉带》最具代表性。这是一篇叙事抒情歌,结构宏伟,气势磅礴,描绘了修筑康藏、青藏这两条从祖国内地通往的公路的全过程:
神奇呀,你看,
一重又一重天柱般的高山,
浪涛汹涌,一道道的激流,
截断了康青藏的交通路线,
百壁高悬如镜面,一处比一处陡险,
想要飞过,神雕的翅膀也要抖颤!
看,那宽阔的草原,把天地连成一片,
任你健步如飞,一天又一天,
却走不到它的边缘,
热风吹起象火焰,
寒气射来,叫人手足僵硬,胸北冷穿!
不需亲眼见,只听了也会心惊胆战!
……
悬崖峭壁上的炸药响连天,
一座座的长桥要架过古壑天堑,
英雄们的血肉,常随碎石奔流,
浪花飞溅!
困难象乌云布满了蓝天,
英雄们智能的大风,终于把乌云
刮到海洋那边!
……
修路队伍大团圆,征服了天险地险,
汉藏两族的弟兄们,
在拉萨人民广场上,握手,拥抱,
亲切会见!
车队连绵,全借金桥玉带飞过天柱,
激流和草原,
满载光荣,也在这会了面!
那是在欢呼,还是在答辩?
是汽车的低吟,还是各族人民的歌赞?
我这湿润的老眼啊,没有力量分辨。
那是在欢呼,他们完成了毛主席的召唤。
那是在拥抱,他们象征着汉藏民族团结圆满,
那是汽车的低吟,也是各族人民的礼赞!
因为我这颗心,有流不完、诉不尽、按不住的喜欢!
……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地区从思想领域到物质领域都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即使是宗教及传统文化也复兴在迅速增加了现代信息的社会里。与内地文坛不约而同的是,诗歌最先蔚成气候,纵贯了整个80年代,至这一年代末稍息。如果说阿旺洛桑代表了老一辈的新诗人,那么,伍金多吉则代表了年轻一代的新诗人。
伍金多吉的诗作数量不算少,难能可贵的是质量上乘,不仅在国内知名度甚高,在国际上也已崭露头角。1999年在法国召开的国际诗歌年会,伍金多吉作为中国代表被邀请出席。其代表作为《高原的风》:
从未有过这样的忧伤,
每走一步都要一曲自由的歌唱;
从未感到这样的乏累,
每一次呼吸都要靠体力的强壮。
我从寂静的梦中醒来,
无论如何不能悄然待在一旁。
我来到山谷的怀抱,
停歇一会儿那是空想!
走到无人注意的荒野,
我把柽柳的哨号吹响。
唱起孤苦伶仃的悲歌,
象羊粪蛋儿跳舞走向远方。
来到无边无际的边地,
夕阳落山如同扬起抛石索一样,
让黑白羊群在草原集拢,
赶进四四方方的羊圈中央。
茫茫无际的大海渗入地下,
旗幡的影子消失净光。
无数的大湖小塘,
同我一起同度荒凉。
想起远祖时代的大海,
那是另外一种景象,
经常走着带铃的牦牛,
哞哞的叫声送向远方。
我和农田的谷穗开了个玩笑,
青稞的香味到处流放。
从藏北野牛角斗的问答,
学荒漠沙滩的开拓大仗,
清楚显出我难驯的本性,
我离开僻静的平川大地,
我来到原始森林的树乡,
从这个山头跳到那个山头,
从这个村庄飞到那个村庄,
发出愤怒的呼吼,
无不惊叹我的力量。
在高原圣地的山山水水,
都刻下我岁月的各种形象。
噢,我就是风,
我就是常驻高原的风!
伍金多吉的诗表现了一种深邃,一种威力,一种亢奋和一种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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