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文化—道教文化—成都道教宫观的演变
宫观是道士修道、祭祀和举行宗教活动的场所﹐历代称呼不同﹐先后有“治”、“庐”、“靖” ( “静” ) 、“馆”等多种称呼﹐而以“宫”、“观”最有代表性﹐以区别于佛教的“寺”、“院”。
与成都地区的道教发展相适应﹐成都地区很早就有了宫观的修建。早期五斗米道的活动中心 —— 义舍﹐实际上就是早期宫观的刍型。传为张陵所设的“二十四治”﹐当是道教最早的 24 个传道区域﹐而每一个区域都有一个活动中心﹐这个中心就是最早的道教宫观。据学者考证﹐阳平治、鹤鸣治、漓沅治、葛贵治、真多治、昌利治、稠梗治、本竹治、平盖治、平冈治、主簿治、玉局治等 12 治都在今成都地区。至张鲁时﹐设“八游治”,青城治、黄金治 2 治也在成都地区。
两晋南北朝时﹐成都地区的宫观兴建有了长足发展。成都严真观﹑通真宫﹐都江堰长生观﹐青城山真武宫 ( 祖师殿 ) ﹑上清宫﹑上皇观﹑中皇观﹑丈人观等﹐据称都是兴建于此时。这个时期修建的宫观﹐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更加正规﹐规模更大。
隋唐时期﹐随着成都地区道教的兴盛﹐宫观兴建形成高潮。除原有增饰和扩建外﹐成都地区新建宫观达数十座之多。其著名的﹐如成都至真观﹑玉局观﹑青羊宫﹑紫极宫﹑鸿都观、庆都观﹑仙居观﹑度人观﹑明月观﹑朝真观 ( 乘烟观 ) ﹐温江金乌观,双流兴唐观﹐青城山常道观﹑太清宫﹑建福宫﹐新津老君观,邛崃崇真观﹐大邑鹤鸣观﹐据称都是兴建于此一时期。这一时期兴建的道观疏远了与原始祠庙的关系﹐规模﹑格局以及建筑特色都达到了相当水平。隋辛德源记成都至真观﹐“前临逸陌﹐却负长瀛。蕙楼接登景之房﹐琼台带荡真之室。荷珠的皪﹐花落车渠之沼﹔竹色便娟﹐叶扫琉璃之地。祥禽杂啭﹐瑞草罗生。仁智之所安也﹐迈轴之所盘也。” ( 嘉庆《四川通志》卷 38) 唐时,复于天宫后“起大讲堂﹐并造长廊二十余丈。琳堂郁其恃起,星闱忽以环周。仰萃条以嶙峋﹐下峥嵘以广朗。阴娥假道﹐窥玉女于南轩﹔阳鸟回辔﹐照青禽于北阁。” ( 卢照邻《黎君法师碑》 ) 开元十二年 (724) ﹐青城山常道观被山下飞赴寺僧强占﹐唐玄宗曾责令归还道士﹐防止了佛教发展对成都地区宫观的侵害。唐僖宗时﹐于玄中观设醮祈真﹐获见古砖祥瑞﹐遂将玄中观改为青羊宫﹐增修房舍﹐扩建殿堂,并拨钱购置田地以为庙产。
至宋﹐除宫观 ( 如郫县崇道观﹑都江堰老君观等 ) 的继续新建外﹐对旧有宫观的增修扩建成为成都地区宫观发展的一大特征。其中﹐玉局观经宋真宗整修扩建后﹐“宫除旧创﹐新辟小为大﹐工无巨细﹐罔不经心。人之悦从﹐匪懈其力。东西广七十七步﹐南北长七十五步﹐中建三清殿七间﹐东厢三官堂、镇楼暨玉局祠屋﹐西厢九曜堂、太宗皇帝御书楼﹐并斋厅、厨库、门屋、周回廊宇共一百三十五间。” ( 彭乘《修玉局观记》 ) 殿堂壮丽﹐楼台辉煌﹐成为当时四川地区最大的宫观。
明代初期﹐道教尚属兴盛﹐成都地区新修宫观有雷神庙、杜康庙、天祥寺、惜字宫等﹐并修葺扩建了鹤鸣山、青羊宫。明末战乱﹐成都地区宫观遭到严重破坏﹐十不存其一二。后经陈清觉等人的努力﹐情况始有好转。至于清末﹐据《成都通览》记载,成都一府两县共有宫观 44 座。 1949 年统计﹐成都市区仍有宫观 41 座﹐分别是宝云庵(青羊正街)、武侯祠、九真寺(神仙树)、文昌宫(元通桥)、太平寺(红牌楼)、关岳庙(纯仙街)、惜字宫(庆云街)、大悲阁(南门大桥)、大南海(外北)、 小南海(外北)、丞相阁(簸箕中街)、观音阁(字库街)、大红土地庙、观音祠(小天竺)、都城隍(大墙后街)、诸葛井(沟头巷)、陕土地(沟头巷)、桓侯祠 ( 浆洗街 ) 、瘟祖庙 ( 治平巷 ) ﹑关帝庙 ( 新南门外 ) ﹑临江庵 ( 外南水巷子 ) ﹑丘仙观 ( 望仙场 ) ﹑白庙子 ( 凤凰山 ) ﹑法华寺 ( 望仙场 ) ﹑观音阁 ( 十二街 ) ﹑莹华寺 ( 铁门坎 ) ﹑三官堂 ( 牛王庙 ) ﹑观音阁 ( 大田坎 ) ﹑天祥寺 ( 新东门 ) ﹑地母庙 ( 迎曦街 ) ﹑三清观 ( 福字街 ) 、詹天庙 ( 北糠市街 ) 、都司街 ( 乡农寺 ) ﹑广福庙 ( 花牌坊 ) ﹑观音阁 ( 王家塘 ) ﹑娘娘庙 ( 西马道街 ) ﹑福德祠 ( 西马道街 ) ﹑弥勒庵 ( 西马道街 ) ﹑新观音 ( 清连下街 ) ﹑二仙庵﹑青羊宫等。
建国以后﹐许多宫观先后被改作它用﹐“文革”时更遭到严重破坏。改革开放后﹐随着党的宗教政策的全面落实﹐一些宫观逐步得到修复﹐成都青羊宫﹐青城山常道观﹑祖师殿﹑上清宫、朝阳洞﹑圆明宫﹑玉清宫﹑建福宫﹐都江堰二王庙﹑八角庙,新津老君山老子庙﹐彭州葛仙山道观﹑丹景山天师宫道观﹐大邑鹤鸣山道观﹐崇州上元宫道观等宫观陆续开放。到目前为止,已有 28 处宫观恢复开放。其中﹐有被纳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都江堰二王庙﹐有国务院首批公布为重点道观的成都青羊宫 ( 二仙庵 ) ﹑青城山天师洞﹑青城山祖师殿﹐有被省市列为重点道观和文物保护单位的青城山上清宫﹑大邑县鹤鸣山道观﹑新津县老君山道观﹑彭州阳平观等。
二王庙位于都江堰市西门外﹐前临都江堰鱼嘴安澜桥,后依玉垒山。原为纪念古蜀望帝的祠庙﹐南北朝时迁望帝祠于郫县,就址建李王庙﹐专祀李冰。历代续有修缮增扩﹐宋时更名为崇德庙。清雍正五年 (1727) ﹐封李冰为“敷泽兴济通佑王”﹐封二郎为“承续广惠显英王”﹐庙遂改名为二王庙。现存建筑为民国年间重修。二王庙占地 5 万平方米﹐大小殿堂 10 余座﹐规模宏大﹐布局严谨﹐倚山临江﹐错落有致。庙内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主次分明﹐造型精美﹐有着很高的建筑和艺术价值。与都江堰水利工程一道﹐二王庙被纳入在世界文化遗产之中。
青羊宫 ( 二仙庵 ) 位于成都市区西南﹐传为神仙聚会、老君传道之地。宫观始建于唐代﹐初名玄中观﹐僖宗中和三年 (883) 诏改为青羊宫。历代续有增修扩建﹐现存建筑为清代以后重修,主要有灵祖殿﹑混元殿﹑八卦亭﹑三清殿﹑斗姥殿﹑唐王殿 ( 紫金台 ) ﹑降生台﹑说法台等。青羊宫布局开阔﹐殿堂宽敞,庄严肃穆﹐庭院清幽﹐为川西地区的全真道第一大丛林。二仙庵始建于清康熙三十四年 (1695) ﹐主祀吕洞宾﹑韩湘子二仙。传说出资修建此庵的四川按察使赵良壁曾在此遇吕﹑韩二仙对弈﹐故名。其后续有增修﹐主要殿宇有灵祖殿﹑玉皇殿﹑吕祖殿﹑二仙殿﹑斗姥殿﹑来鹤亭等。二仙庵为丹台碧洞宗祖庭﹐也是全国继白云观后第二大戒坛﹐曾先后传戒 50 多期﹐在全国影响极大。青羊宫与二仙庵并属全真道宫观﹐今已合二为一。
青城山本名清城山﹐又称天谷山﹑赤城山﹑载天山﹐位于都江堰市西南 15 公里﹐距成都市区 68 公里。其山传为古蜀开明氏的祖山﹐望帝杜宇曾在山中建“成都载天”之国。张陵入蜀创天师道﹐曾在山中修道传法﹐死后葬于此山。至张鲁时﹐青城山被列为“八游治”之一﹐为“十大洞天”之第五洞天。“三张” 之后﹐范长生﹑赵昱﹑孙思邈﹑徐佐卿﹑罗公远﹑玉真公主﹑杜光庭﹑张愈﹑谯定﹑姚平仲﹑宋汝为﹑安世通等仙真高道皆曾隐修山中﹐此山由是成为闻名海内的道教圣地。唐时﹐受到唐王室的重视,山上已有上清宫﹑长生观﹑丈人观﹑清都观﹑上皇观、常道观﹑储福观﹑威仪观等大型宫观 10 余所,基本奠定了青城山道教建筑组群的规模。宋明以后﹐山上继续增建中﹑小型宫观。至其盛时﹐大小宫观多达 40 余所。至民国时﹐山上尤有大小宫观 10 余所。改革开放后﹐经过修缮恢复﹐青城山主要宫观已经陆续开放。作为著名的道教圣地﹐青城山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与都江堰水利工程一道﹐被纳入在世界文化遗产之中。
鹤鸣山位于大邑县西三丰村境内﹐距大邑县城 13 公里。汉顺帝时﹐张陵入蜀创道即居于此山。山上初有太上治﹐隋唐时建鹤鸣观﹐其后陆续增建﹐形成道山规模。明时﹐张三丰入蜀,曾在此山修道传法﹐留下许多神话传说。山上旧有鹤鸣观、天师殿、紫阳殿、太清宫、上清宫、文昌宫、三官庙、迎仙阁、迎仙祠、迎仙桥、望仙坊、访仙岩、送仙桥、将军庙、解元亭、招鹤亭等宫观圣迹。“文革”中山上宫观遭到严重破坏﹐其地亦被其它单位所占。改革开放后﹐先后恢复重修了迎仙阁﹑慈航殿﹑灵祖殿﹑三圣宫和碑林等﹐目前仍在陆续恢复重修之中。作为天师道的发祥地﹐鹤鸣山唐宋时期即已相当知名﹐至今仍被道教信徒视为祖庭。
老君山本名天社山﹐又称稠梗山﹐位于新津县南 2 。 5 公里。相传老君曾在此山修道炼丹修道﹐为天师道“二十四治” 之稠梗治所在。唐时建老子庙于山顶﹐历代续有重修﹐清末民初曾是“法言坛” 的活动场所。现存殿宇为民国时建筑﹐主要有灵祖殿﹑混元楼﹑八卦亭﹑三清殿﹑三官殿﹑斗姥殿等。老君山环境幽静﹐景色宜人﹐是养心怡性的绝佳场所。
概括起来,成都地区的宫观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特点:第一,修建时间既早﹐持续时间亦长﹐如果不考虑重建的因素﹐则道教每一发展阶段成都地区都有宫观兴建﹐就始建而言每一宫观都凝聚着自己时代的特殊记忆。换言之﹐成都地区的宫观本身即已构成了一部活的宫观兴建史。这不仅在道教发展史上具有明显的价值﹐在四川建筑文化史上也有典型的意义。第二,成都地区的宫观常常还是创教开宗的祖庭﹐如鹤鸣山﹑青城山之于天师道的创立﹐青羊宫﹑二仙庵之于丹台碧洞宗的创立﹐ ( 新津 ) 老君庙、 ( 温江 ) 龙盘寺之于法言派﹑广成派的开坛等。虽然后来大抵都归入了全真道的门下﹐但这些宫观的原初意义不可磨灭。第三,从现存的情形看﹐成都地区的宫观大抵皆为园林型宫观﹐即除主体建筑外还有大小不等的园林与其相配。根据所在地方和构景特征﹐建筑史家一般将园林型建筑分为城市型﹑山林型和综合型 3 类。城市型一般位于城市或近郊,建筑周围无园林环境而靠人工构景﹔山林型一般位于自然风景优美的山林村野﹐建筑周围具有园林环境或山林环境﹐以自然景观为主而辅以人工造景﹔综合型一般位于风景条件较好、地形复杂的近郊﹐既有自然景观为主的构景﹐也有人工景观为主的构景﹐两种方式综合并用。成都地区的宫观既有城市型的 ( 如青羊宫 ) ﹐又有山林型的 ( 如青城山宫观﹑鹤鸣山宫观﹑老君山宫观 ) ﹐还有综合型的 ( 如都江堰二王庙 ) ,类型齐备﹐交相互补。第四﹐成都地区的宫观文化含量极重﹐除了与自身和宗教有关的神话传说颇为丰富之外﹐这些宫观在历代文人墨客的诗文笔记中大抵也有讴歌记载﹐常常成为某种文化符号﹐表述着关于道教以及成都地区文化的复杂意蕴﹐如在岑参、钱起、崔涂、贾岛、张籍、李秘、赵抃、张咏、苏轼、陆游、范成大、虞集、杨慎、王士祯、李调元、何绍基、张之洞、赵熙、颜楷、谢无量等人的诗文笔记中。第五﹐成都地区的宫观整体知名度很高﹐既有被纳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二王庙、青城山,也有被纳入国家重点宫观的青羊宫、天师洞、祖师殿﹐其他如鹤鸣山﹑阳平观﹑老君山等都在海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作为成都地区道教与文化发展演变的见证﹐成都地区的宫观已经远远超出了建筑与宗教活动场所的意义﹐变成了成都历史文化的载体与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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