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化—文化行旅—漫步在无锡太湖广场
让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的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
——伊里尔·沙里宁
肯定有一种极为重要的特质,是我们所生活的这座城市的生命与精神的根本准则,它客观存在,但却无法言明。对于今天和未来的无锡城,最能敛聚和释放这种无名特 质的地方,无疑就是落成不久的太湖广场了。悠然舒展身心的人群,欣赏着随音乐节奏起伏的五彩喷泉,尽情地呼吸沾着清香味的空气,不少人还领着外地的客人自豪的指 指点点。漫步其中,品味着美国著名城市学家伊里尔·沙里宁“让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的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我感受着走向新时代的新无锡的 一种新的城市精神。就象树木的生长需要空间和灵活性一样,开敞的太湖广场使这座城市越发生机勃发。
广场是市民的。多少年来,我们在尺度巨大面目冷淡的高层裙房中变得麻木冷漠,突然置身于这样一个节奏起伏、收放开合有度、尺度宜人亲切温馨的交往场所 中,心中涌起一阵阵感动。
城市的夜晚,有钱的人可以在各种高档娱乐场中挥霍释放多余的能量,在那里,女人是他们陶醉的大自然。但是,普通市民的真正需要,是工作之余的闲憩, 除了众声喧哗的商业街和密集分布的居住楼,他们希望拥有自然景观、艺术景观有机结合的消闲场所,而且是一个没有任何歧视性的公共空间。一个平和的、平民的、平等 的现代城市,除了有富人身边跟着球童打高尔夫的贵族俱乐部,还要有任何人可以在那里跑步、打球、放风筝的市民广场。在这个体现人性设计的空间里,有个人自娱自乐 的表演性空间,有静坐遐思的空间,有儿童游戏的场所,也有适合各种残障人士的辅助设施。
广场也是培养市民的。数百年来,犯人枭首示众的刑场,培养的是如鲁迅所言的冷漠的看客;二十多年前,万人集会批斗人的政治性广场,培养的是平时唯唯诺 诺、乱时一呼百应的盲目大众。而市民广场,培养的应该是有判断力的、对公共空间有充分自觉性的市民。广场是最能体现人精神风貌的重要公共场所,市民的素养在广场 上醇化,广场的公共性,决定了它需要优雅的举止,优美的言辞。“市民社会”这个完全从欧洲历史中借鉴来的概念,近年来在我国学术界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这个市 民和我们平时所说的“小市民意识”无关,它是一个与独立、自主、民主、平等、契约意识相连的概念。成熟的市民社会中,人们对私密的东西看得很重,对公共的部分也 很热爱。为什么西方的建筑漂亮,建筑和建筑之间的公共部分都会很用心地打造?因为大家很清楚,只有维护好周边的环境,才能有自己美丽的家。二战以后欧洲很多城市 被炸,包括波兰。炸毁之后的波兰,残破的房子刚刚恢复,但每家的阳台上都摆上了花,大家在打扮自己的同时,也为城市空间增光添彩,无形中私的空间变成了公共空 间。“无锡是我家,美化靠大家”,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但这种公共意识的真正自觉并沦肌浃骨,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市民的素养体现着城市的风貌,同 样,人性的城市也在涵养着市民。我国城市研究学者金经元先生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倘若城市的环境体现着对人的关怀,人们怎能不满腔热情地去关心集体,关心社 会?倘若城市的物质环境只是为了炫耀少数人的权势和奢侈,对大多数人漠不关心,又怎能不引起群众的反感?倘若城市的物质环境充满着赌博、色情和暴力,又怎能培养 出人的高尚情操。”因此,城市思想家刘易斯·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中回顾与展望未来城市时大声疾呼:“我们必须使城市恢复母亲般的养育生命的功能,独立自主的 活动,共生共栖的联合,这些很久以来都被遗忘或抑止了。因为城市应当是一个爱的器官,而城市最好的经济模式是关心人和陶冶人。”生命的存在需要空间,自由更需要 空间。广场是按照人的需要的尺度来建造的,是向广大公众开放的人格化的空间。在中西方思想史中,空间的概念一直被忽视,与时间所代表的丰裕性、辩证性、生命活
力等相对立,空间长期以来被看成是固定的、非辩证的、静止的。后现代哲学家福柯在1984年发表的《不同空间的正文和上下文》认为,21世纪预示着一个空间时代 的到来。空间是城市的本体,热闹的广场是城市生活的灵魂。城市空间和乡村空间、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家庭空间和社会空间、休闲空间和工作空间,还有物质空间和精 神空间等,城市的色彩和魅力全在这空间的演化中展示。
人的本性具有合群性。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合群的动物,人只能在城邦中才能体现出自身的本质来。我们熟悉的马克思关于“人是社会关系的总 和”的论断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每个人又都在追求个人的自由,努力从集体中解放出来。在防盗门的隔离中,在猫眼的审视后,努力保护私人空间真正的私密性。我们不想 让别人随便进家门,学会了要求电话预约等等。但在普及这些现代文明规则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我们失去了很多公共的东西,我们成了一个个单独的个体,在某个地方 象微尘一样浮游。特别是全球化、商业化进程加快后,联系范围越来越广,但每个个体却越来越孤立。在这个世界中,你与世界,与他人的关系,不是以距离来划定,跟周 围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你所认识的人都离得很远,你与楼道里的居民很少接触,但上海的甚至美国纽约的生意伙伴与你有更多的共同的语言。这时候我们发现地方上的公共 空间已经破碎了。我们重又怀恋过去的街坊邻居间的情感交流,需要公共文化上的认同感、归属感。新建的太湖广场上,每天晚上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漫游,天知道这许 多的灵魂原来是怎样地被压抑包裹的。
漫步在太湖广场,细细地触摸和打量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城市是什么?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吗?古希腊的城邦是神的居所,神庙位于城邦中 央,公民按照神的旨意行事;中国古代以皇权为中心,紫禁城外,小民环城而居,既是空间上的边缘,也是精神上的边缘化;工业革命后的城市,冒着黑烟的工厂,火柴盒 般的包豪斯建筑是其典型代表,人只是机器的附属物。其实,城市的最初产生只是为了人的生活,逐水草丰美之处聚集而居。今天,无论它的形态和功能如何变化,它依然 只是人的一种生存和生活方式,和乡村的生活方式相对而言罢了。无论用何种建筑语言来表达,城市的本质是人,目的是人,背离了这一点,就是城市的异化。
那么什么样的城市才符合人居环境,才是人性化的城市?坐在香港九龙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大厅里,欣赏黑人女歌手曼妙的舞姿和梦幻般的歌喉,眺望维多利亚港对 岸灯光映照下的华丽夜景,我心里很清楚,那就是白天从山上看下来的真正的水泥森林;相反,在湘西边远的凤凰古城,我却为它的幽静和淳朴而醉了。清澈碧亮的沱江水 穿城而过,每天清晨,人们在清脆的捣衣声中醒来,过着安详恬静的生活,甚至几百年来连土匪都不曾来打扰过。按说,这样的寻常巷陌更适合人居。可是又如何解释那么 多人在满怀依恋中抛家别舍涌往大城市呢?看来,人的欲求是多方面的,而城市恰恰是人的欲望的集合体,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许多人宁可衣食无着,居无定所,也要坚 定不移地“漂”下去。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美国芝加哥学派帕克的一句话,唤醒了无数人心中的梦寐以求,许多乡下的青年男女放弃安适的乡间生活跑到城里来。他们并非完全追 求利益,甚至也不是要追求情感,倒是在追求一种更本质、更原始的东西。各种类型的人都希望能在城市中各得其所,都有机会去发挥展示自己的天才的气质。环顾太湖广 场上的人群,无论是富有的豪族,还是生活窘困的贫民,无论是本地的永久居民,还是暂时栖居的外地民工,高低贵贱的身份差异在这里没有意义,它同样包容接纳。但这 种开放包容只是表层的,城市的灵魂深处真正愿意开放吗?“城市准入”何以可能?有能力的人是否愿意进入,有能力的人是否能够进入,包容性强的城市必定是有吸纳力 的城市,也体现了一个城市的气魄和眼光。合理的城市制度应该是,建立以能力为本位的城市准入制度,在管理上既合理地释放人的欲望又有效地限制它的破坏性,既保障 私人空间的私密性又保证公共空间的秩序性。
建设城市的“精神广场”更为重要。一个城市真正有吸引力的,不仅仅是建筑物的摩天和街面的繁华,更在它的文化的、历史的、思想的亲和。早先,很多城市的 城市广场就是精神广场。苏格拉底的哲学是在城邦广场的对话交流中产生的。每当他在家里遭到凶猛如狮吼的妻子的呵叱后,便平静地走到广场,拉住遇到的人讨论哲学问 题。欧洲中世纪后期随着政教的分离,城市广场就是市民的活动中心。中国长期的专制统治没有形成这种独特的广场文化,但我们的先哲孔子的思想不是在书斋里苦思苦想 牞,而是在周游列国的颠沛中,与弟子一问一答中产生的。广场,不仅是一个有形的消闲空间,更是一个无形的精神家园。今天,人们要交流思想当然用不着在露天广场站 得两腿发酸,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茶馆、咖啡店里,有舒适的沙发靠椅,甚至还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场,你可以在小姐温软的捏拿中躺着说话。但在绿茶的清 香、咖啡的浓香、小姐的脂粉香中,是否还有空间容纳思想的芳香。解放东路有一家名叫苏格拉底的咖啡店,大概老板的初衷也是希望这里成为一个精神会聚的场所吧。刘 易斯·芒福德曾对古希腊城市的对话功能给予充分而详尽的论述,今天看来也仍未过时。他指出:“城市是一个专门用来进行有意义的谈话的最广泛场所。对话是城市生活 的最高表现形式之一。”刘易斯列举了历史名城耶路撒冷、雅典、伦敦等都使“人类对话”达到了自己的发展顶级。“同样道理,城市衰败的最明显的标志,城市中缺乏社 会人格存在最明显的标志,就在于缺少对话。”我们今天提出打造“学习型城市”、要学习“硅谷模式”建立创新型城市等,这一切都有赖于城市的空气里的创新的发酵因 子,有赖于虽然看不见但无处不在的城市“精神广场”。所谓“场”也好、“谷”也好,它只是思想相互激荡创新的平台,是知识者受尊重、思想者有地位、创新者有市场 的氛围。如果一个真正的思想者只能在寒冷的冬夜里孤独地踯蹰街头,看各种霓虹灯闪着媚惑的眼,看红男绿女包装精美进进出出,却没有可以高谈阔论的去处;如果随招 商引资高薪聘请来的专家教授下班后只能躲在房间里给远方的朋友发发邮件,散居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像“马铃薯装在麻袋里”互不往来,那么这仍然是一个没有生机、创新 呈衰减趋势的城市。只有真正形成了能包容创新、涵养市民、让新移民灵魂栖息的“精神广场”,这个城市才能永葆生机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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