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化—文化行旅—觅意《枫桥夜泊》
穿过岁月的栅栏,我沉浸在寒山寺晚钟苍郁的圣灵之中了。
弯月在云隙间缓缓流动,大地铺满洁白的羽毛。
钟声从我背后沉郁而苍凉地响起。那一槌又一槌的敲击,仿佛无法断裂的海声,浪花推涌着浪花,梦幻重叠着梦幻,轻荡着,絮语着,向我摇曳的心旌纷至沓来。
远山如黛。苍穹的白云轻拂着盘树的虬枝,庙宇的飞檐浸入时光的幽深之处。
河风,自涟漪的波纹中荡出,浪花轻舔着运河古老的堤岸,漶漶漫漫,裸露着岁月遥远的回忆。
那是飘自远古一缕物质与精神的晖光。
古老的客船始终泊在那一弯心灵的港口,那一首绝唱在线装的唐诗上闪着鲜亮的光泽。一座座铺面展示了现代人的追求,装饰着这个季节的风景。但那支横亘在世纪琴弦上的古歌,摇荡着绿树的枝条,承载着清纯的音符,注入年轻而古老的岁月。
徜徉运河岸边,心中尽管澎湃着欲望之潮,但我不是寻找精神的家园而来,只是探视童年积淀于心壁的那片迷离的梦幻。张继经历了这场8年的安史之乱。我无法想象‘春宵苦短”、“渔阳鼙鼓”的描写与帝都陷落的惨状,以及那个风流天子逶迤西逃的情景。而张继没有去。他在这个都城任职不到两年,寒风却将他吹落到这座江南小城。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清泪,在这偏僻的河边构筑起一道情感的篱墙。许多苍凉与超拔被历史掩埋了,许多欢愉与惆怅被现实掩埋了,而他这首《枫桥夜泊》,却在这苍老的河边绿意葱茏着,成为千古绝唱。那钟声,那渔火,那客船,吸引了一代又一代游人的足踪。
岁月的瓶,孕成了闪光的贝珠。
钟声把我唤回到一个久远的年代。寒山寺是南朝梁代天监年间的建筑,它坐落在苏州城西十里处的枫桥镇,因唐初诗僧寒山居此而得名。站在金黄的影墙前远眺,最先瞩目的便是这寺院高矗的七重宝塔,其造型挺拔有力,节奏中带有动感,它的崇高与神奇,着善男的痴迷与神往。北边,是南北横跨在河湾处的枫桥;南边,则是东西跨度的江村桥。流水自北向南而去,几只游船泊在小小港湾里。这景点如同竖琴与古筝的交响,组成一部和谐的乐曲,轻扬着一首烟水迷蒙的诗。
然而,面对漏潺流水与如虹的石桥,有谁不联想到诗的意象呢?
寒山寺一如既往地站立在那里。客船也情深意笃地停泊在每一扇梦的窗口。
而乌啼在哪里呢?江边的枫树在哪里呢?寻遍河畔,没找见一株枫树,亦没听到一声鸦鸣。
寻寻觅觅,我找不到诗的全部谜底。
寺院一位老僧告诉我:“乌啼”不是乌鸦的啼叫,它是镇西边一个村庄的名字;“江枫”亦不是江边的枫树,它是遥遥相对的江村桥和枫桥。
千百年来,张继这首诗就这样被误读了,但是,这首诗的意蕴并没有被误读。张继很巧妙地借地名作为诗的意象,写出了安史之乱给人们心灵带来的创伤,诗人非常准确地表达了他的忧愁情绪,把主体变为客体,江村桥和枫桥在一片离乱的愁绪中相对人眠,这种倒置和移位,使得这首诗的“愁”字更加突出与鲜明。我惶然觉得,儿时的记忆,书本的释译,竟是如此善良的错误。
一片叶子在河水中漂浮:秀发清迥的诗意准确地找到了它的泊位。
一捧纯然的雪,在时光的净瓶里悄悄地融化着。
钟声又一次响起来了。这一声声钟鸣,穿过漫漫黑夜,总是把游人带回到那个从兴盛走向衰落的王朝,把影子长长地投射到地平线上。在这钟声里,船上的客旅凭舷张望,那寒山寺的钟声不是一种警策吗?作为一个个体生命的人,在宇宙间只不过是个匆匆过客。在这条历史的长河里,逝者如斯,岁岁钟声依旧,年年寒山寺依旧,不管怎样,时间所带不走的是这钟声敲击着的古典的情愫。再过一万年,也许寒山寺不复存在了,也许钟声不再敲打着游客的无眠。但那钟声会永远在一个民族文化的记忆中回响着。
这就是民族文化无穷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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