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化—古迹寻踪—七尺场旧居
先祖父君辉公出身在东亭仓下村的一户耕读家庭中。仓下,在锡城之东,距倪云林故居祗陀寺不远。先祖父幼即脱颖,读书勤勉,才学颇高,但时运不济,在清末高榜秀才后,却再未中举。
因先祖父为饱学之士,邑中豪门相继延请为塾师。其在薛福成府第施教时,选中附近七尺场的一处居所作安身之地。有关七尺场,据传,有两姓人家为争地,互不相让,经人劝解后幡悟,甲姓先礼让三尺,乙姓思忖:憔次胰郑业被鼐词郑嗳贸鏊某摺F叱叱∫蚬识妹?/p>
七尺场巷子虽不深,却也钟灵毓秀,人文荟萃。先贤薛福成、荣德生、钱钟书等旧居皆在方圆百米之内。先祖父曾作自挽联:“负七尺躯,携半壶酒,冷眼看来,毕竟为谁留世上;做一场梦,抛万卷书,掉头归去,从今不复到人间”。将七尺场三字嵌入联内,其喜爱之极,可见一斑;其钟情之真,至死不渝。
居所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园,园中花木扶疏。东侧园墙,爬满凌霄。一年四季,花事繁茂。树的种类也不少,西侧一株直径能让人合抱的杏树和分列园门左右的梧桐,最令我们儿时心仪。秋日,桐叶既凋零,兄弟几个就会持竹杆去打桐子。其时,慈蕴的大伯母亦在一边抚掌取笑:“童子打桐子,桐子不落,童子不乐,桐子落,童子乐。”并帮着把打落的桐子拣进竹篮,回灶间炒熟,我们吃着,觉得香香的。一到春天,不说别的,单凭那灿若云锦的杏花满枝招展,这满园的春色便再也关不住了。当园门深闭时,行客就会驻足翘首;当园门虚掩时,路人也会探首窥视;当园门洞开时,不管我们熟悉与否,人们皆会入园赏花。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也多,它们不时地舒展歌喉,呼朋引类。宋人词云:“红杏枝头春意闹”,于此一点不虚。每当杏熟,喜留美髯的大伯父就会天天给我们摘杏果。那时的一年中,我们首盼过年,次盼杏熟,因届时,都会有解馋之口福。然不幸之事发生了:某天,来了几个人把杏树砍了。望着那躺倒的树干、横七竖八的树枝,一地狼藉。不知就里的我们,急得直跺脚。后来方知:由于杏树树冠高大,枝出西墙,落叶落果掉在邻家瓦顶,雨水泄流受阻,招致邻屋漏雨。为避纠纷,杏树徒成斧下之冤魂,良可叹也。自当没了杏树,园里便萧条、乏味了许多。虽如此,我们还是视其为乐园。夏天:白日捕鸣蝉,夜晚纳凉数星斗;秋日捉蟋蟀;冬天也会在雪地里支个匾,仿少年鲁迅在百草园的办法逮麻雀。当然,堆雪人也是少不了的,这时,灶间里的煤球、胡萝卜可有了用武之地。
前几年,因中医院扩建,旧居在拆除之列。搬家期间,商贾相中一张旧桌,出二百元购之。商贾自待付讫钱币,将桌带走时方才言明:此桌质地并非良材,仅普通杉木,愿出此价,乃为清代私塾之课桌,亦算古董耳。明白是祖父之遗物,悔之已晚矣。但细念之,有藏家保管,此桌方可得以流传,倘使我辈不知其值,只以破旧论之,其命运则可想而知。
旧居终于被拆,七尺场巷名亦早已不存,但那魂牵梦绕的屋园情结却挥之不去。当初,先祖父选择这里,想必是能在滴雨梧桐和杏花春雨的环境里寻诗觅句、抒情遣怀;如今我怀念这里,是为了不忘却在此度过的如梦童年;更重要的是,先祖父在这里给我留下了一笔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
因钱钟书故居的修复,七尺场巷名有被恢复的可能。果有其日,我当焚香遥祭,告慰那先祖父君辉公的在天之灵,因七尺场曾是他的钟爱之地。是文为怀念先祖父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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