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陇文化—西夏文献史料—西夏文物考古述略(三)
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过工作,彻底改变了这种对西夏建筑无知的状况:最先发现贺兰山拜寺口双塔为“西夏原建”[ ](1988年,被公布为国保单位),继而又发现同心韦州康济寺塔、贺兰潘昶宏佛塔、贺兰拜寺沟方塔等,也是西夏古塔[ ]。这几座古塔,在细部处理上各有特点,有的塔身上还有藏传佛教的影塑佛像,但其共同点是底层特高,有简单的叠涩出檐,砌砖用黄泥作浆等,这些都是唐代古塔的特点;而时间较早平面方形的拜寺沟方塔,更是受唐代影响的结果;诸塔多为八角形密檐式高层砖塔,也是辽金时期北方盛行的塔式。如果问西夏建筑的特点是什么?就是“杂用唐宋”,兼而有之。
西夏石窟的研究,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还无从谈起。在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的五百多个石窟中,被“判明”为西夏的仅有七窟。西夏石窟的调查研究是从60年代中期开始的。当时有关专家从莫高、榆林两窟中,初步认定八十多个西夏窟,并分为早中晚三期。70年代以来,又在敦煌西千佛洞、安西东千佛洞、以及武威天梯山、张掖马蹄寺、酒泉文殊山、玉门昌马、肃北五个庙、内蒙古鄂托克旗百眼窑等地的石窟中,发现了西夏洞窟和壁画,从而大大丰富了西夏石窟的内容。但仍以莫高、榆林两窟的洞窟数量最多,壁画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系统。
80年代末以来,随着研究的深入,有关专家将莫高、榆林两窟中的西夏洞窟作了调整,从西夏窟中划分出二十三个西夏时期的回鹘洞窟;将著名的过去认为是“西夏王”的供养画像,也改为“回鹘王”;使其更为科学,更符合历史实际[ ]。西夏石窟上承唐宋,下启元代,延续近两个世纪,在中国石窟艺术中占有一定的地位。
石窟艺术的研究,包括石窟形制、造像风格,而以壁画内容最为丰富。著名敦煌学家段文杰先生,将西夏壁画分为“尊像画、经变画、供养人像和装饰图案”四类[ ]。其中有前代所无的新内容,如莫高窟中的回鹘王及其家属供养像,榆林窟中反映藏传佛教的五方佛曼陀罗、观音曼陀罗,大威德明王等,还有分布在诸石窟中的六幅“唐僧取经图”。在人物造型上,“一般面相长圆,腮部肥大,鼻梁长直且高,细眉柳眼,身材一般修长,表现出党项民族的面貌特征”[ ]。丰富了中国石窟艺术的内涵。
但是,由于物质生产和艺术的继承往往不受朝代更替的影响,从总体上说来中原文化对西夏石窟的影响更为浓烈,“莫高窟的西夏洞窟,因为大都是利用前代旧式加以修理,在洞窟形制上当然很少西夏时代特点。同时壁画和塑像的内容,也都承袭北宋格局。”连著名的60年代发现的西夏供养天女所穿的“褂衣”,也是“当时中原贵族妇女的礼服。造像风格也如宋代”[ ]。在壁画中,“唐僧取经图”虽属首次出现,但都是取材于《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壁画中的西夏建筑,早中期的“和宋代的差不多,只是色彩倾向于青绿”;晚期的其构图、设色、用线,“与唐宋壁画所示有很大的不同,却与内地宋、金建筑(如正定县隆兴寺)颇为符合”[ ]。这一情况,反映了西夏艺术家向现实学习,并反映现实的求实进取精神。
八、文献和印刷
1908年和1909年,沙俄探险家Β?Π?柯兹洛夫,在中国内蒙古额济纳旗黑城进行了考古发掘。这两次发掘,尽管有中国蕃篱不固,受人凌辱的背景;尽管具有野蛮掠夺的性质,对城址造成极大破坏;但从它的结果上看,却是一次轰动世界学坛的考古重大发现。1909年,柯兹洛夫在一个被誉为“图书馆”的墓塔内,发现了大量的西夏文献,现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这些文献经过俄罗斯学者近半个世纪的整理,已经编目的计有八千多个编号,大约有二千册,为宋夏金元时时期的珍贵印本、写本和绘画。其中西夏文文献占90%左右,汉文文献不足10%,还有藏、回鹘、波斯文等文字文献。大部分为佛经,也有世俗文献,加上未整理的,约有数千卷之多,在十五万页以上,绘画五百多幅[ ]。一次发现如此巨数的文献,这在世界考古史上是极其罕见的。它与殷墟甲骨、居延汉简、敦煌遗书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黑城西夏文献的内容极为丰富,除佛经外,西夏文的:有译自汉文的儒典、有字典辞书、文学作品,有法律文献、历书、医书,还有咒文、图表等;汉文的,有道藏、儒典、史学著作、文学作品、历书、医书、占卜书、契约、账册、版画、纸币等;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这些文献,涉及西夏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为解读西夏文字提供了最为关键的资料,也为直接使用西夏文献研究西夏,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西夏文献宝库。因出版《西夏语文学》而获列宁文学奖的著名的俄罗斯老一代西夏学者N?A?聂斯克说:“刊布柯兹洛夫所获西夏文献,乃是具有头等意义的科学事业。”近几十年来,随着这批文献的逐渐刊布,吸引了许多国家的学者进行研究。西夏学成为世界上的一门显学,大概就从这时开始的。经过中外学者几十年的努力,不仅释读了六千个西夏字,基本上揭开了西夏文字之迷,而且出版了二、三十部以研究黑城文献为主的著作。80年代以来,中国学者急起直追,后来居上,也取得显著的成绩,出版的著作有:字书辞书类的《番汉合时掌中珠》、《文海研究》、《同音研究》,军事法典类的《贞观玉镜将研究》,类书有《类林研究》、《圣立义海研究》,西夏法典有《天盛改旧定新律令》等。尤为可喜的是,1993年以来,中俄有关方面合作,对俄藏黑水城文献进行整理,并出版大型文献《俄藏黑水城文献》21卷。这些文献和研究成果的公开出版,充分显示了西夏学的研究成果,也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人人可资利用的宝贵资料。
黑城出土的西夏文献,以及近几十年在宁夏、甘肃、内蒙古新发现的西夏文献,反映了西夏刻书印刷事业的状况[ ]。西夏政府设有“纸工院”、“刻字司”,统管西夏的造纸、刻书和印刷事业。西夏重儒兴佛,不时刊印儒家典籍和佛教经典,用西夏文印,也用汉文印;用雕版印,还用了最先进的活字印刷。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1989年在甘肃武威发现了西夏文佛经泥活字印本《维摩诘所说经》,在迄今未发现宋元时期汉文活字印本的情况下,这一发现尤其显得重要[ ]。1991年在宁夏贺兰县发现了西夏文佛经《吉祥遍至口和本续》,是现存世界最早的木活字版印本实物,纠正了长期以来认为木活字为元代王祯发明的说法,将木活字发明和使用的时间从元代提早到宋代。这一成果,在1996年得到文化部组织专家鉴定的确认[ ]。稍后,在俄藏黑水城西夏文献和敦煌文献的整理研究中,也发现了六种西夏活字印本及若干种未能确定经名的活字残页[ ]。
这些活字印本,不仅具有重要的文物、文献价值,而且还是当前研究中国早期活字印刷技术唯一可据的实物资料。与西夏同时的辽金,因地处中原,印刷业也比较发达,但迄今未发现契丹文、女真文刻本,更未见其活字印本,这是西夏与辽、金最大的不同。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西夏无论是雕版,还是活字印刷,都是在宋朝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西夏刻书印刷事业的发展,促进了西夏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
余论
上述几个方面,无论是是陵园、遗址、窖藏、瓷窑、还是碑刻、钱币、古塔、石窟、印本等,固然有其鲜明的民族特点,但又处处事事可以看到中原文化、特别是唐宋文化的影响。之所以如此,是有其历史根源和社会根源的。党项族是在公元7世纪初,从青藏高原东北部经唐政府允许逐步迁徙到今陕北和河套一带的。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以汉族为主的农耕地区,人们过着封建社会的生活,并创造着封建文明。在数个世纪中,党项族与汉族相濡杂处,其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不可能不起变化。而党项贵族、特别是李氏贵族,他们虽为蕃镇势力,但又是唐、五代和宋朝的地方官员,朝贺礼仪,多用汉式,读书写字、公私文书尽用汉字,当然更多的接受了唐宋文化的影响。《宋史?夏国传》载:西夏“设官之制,多与宋同,朝贺之仪,杂用唐宋,而乐之器与曲,则唐也。”是唐宋文化对西夏文化影响的高度概括。
当然,还必须看到其他民族对西夏的影响,如藏族文化对西夏的影响就比较深,在内蒙古黑城和贺兰县拜寺口双塔、潘昶宏佛塔中,发现了藏传佛教的唐卡、版画、木雕佛像;在灵武窑的瓷器中,有经常使用的如意轮、金刚杵;在西夏文佛经中有译自藏文的藏传佛教密典;在藏文文献中还有藏族高僧到西夏传教并被封为国师的记载等。如前述,在莫高窟和榆林窟的西夏洞窟中,不仅有藏传佛教内容的壁画,而且有回鹘洞窟,这不仅反映了藏传佛教和吐蕃文化对西夏的影响,而且反映了回鹘文化对西夏的影响。
然而,不争的事实是,吐蕃文化和回鹘文化对西夏的影响,主要反映在宗教方面,而唐宋文化对西夏的影响则广泛而深入的渗透到西夏的政治经济、民族宗教、社会生活、物质文化等各个领域。当然,党项族不是汉族,也不是吐蕃和回鹘,不论中原文化、还是其他民族的文化对西夏的影响有多么强烈,都是被融入西夏文化中的,是西夏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党项族在自己文化传统的基础上,积极吸取外来文化的营养,丰富和发展了自己的民族文化,也为丰富多彩的华夏文化增添了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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