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陇文化—民间文化—绥德石狮
左图:狮子是绥德人心中的“圣物”,他们常在自家墙上摆放石狮子,用来消灾辟邪。
右图:在绥德,男孩刚生下来,就会在炕头摆放一座小石狮子拴住孩子,一直伴随着孩子成长到12周岁。
绥德石狮最早指的是炕头石狮子,但在市场的冲击下,绥德石匠渐渐丢弃了这种“不来钱”的什物。炕头石狮子逐渐成了文化馆、博物馆的藏品———一种极具温情的风俗开始消失。
人们常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在我的想象中,“绥德汉”也许没有施瓦辛格那般壮硕发达的肌肉,但至少也是棱角分明,极具“男人味”的美男子。
这种认识促使我带着一丝“男人的嫉妒”开始了绥德之行。
一
绥德是陕北较大的县,其名始于南北朝时期,取“绥民以德”之意。秦始皇的长子扶苏和秦大将军蒙恬就长眠于此。
8月23日清晨,我们冒雨抵达绥德。县城的街道比较宽,但布局不大规则,外地人到此,一般不大容易分清东西南北。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宾馆酒店一家挨着一家,虽然不是那般高档,但数量可观。
著名的无定河从绥德县城蜿蜒流过。“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在古代,绥德乃边塞之地,战事频繁。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绥德是一个崇尚石狮的地方,备受当地人推崇的千狮桥就横跨在无定河上面。所谓“千狮”一点也不夸张,在桥东西两端的300余根护栏望柱上雕刻着1000余尊小石狮,有的两两嬉闹,有的独望远山,千尊石狮姿态万千,各具特色。
绥德石匠自古有之。接待我们的向导说,当地的石头质地比较好,从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开始,这里的石活就比较盛行。
千狮桥往北的四十里铺,就是绥德著名的石匠工厂。沿公路两边,竟然有数十家大小不一的石雕厂。石雕厂的主打产品就是守门石狮(就是我们在宾馆、单位门前常见的那种)。个头不一、不计其数的石狮子用塑料布蒙着矗立在道旁待运。石匠们手持锤、钻正在精心雕凿,金石之声此起彼伏,韵味十足。
石匠大部分都是当地人,手艺基本靠长辈言传。石匠中,老幼皆有,“娃娃大小都会挖(即‘打凿’之意)”在绥德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记者就碰到一个14岁的孩子,他已经有三四年的“工龄”了。他说:“不干这,干啥?这可比种地强多了。”
看来,“绥德汉”的得名也许与绥德出石匠有关。石匠讲求巧劲,“绥德汉”或许就是那种兼有米脂婆姨巧手的男人。
二
“为什么要打石狮,不打老虎?”
“虎叫‘镇山虎’,据说哪一朝的皇帝封狮子做过‘镇八方’,‘镇八方’自然比‘镇山’威力大得多,从此人们只打狮子,不打老虎了!”
“听爷爷们讲,从前有个小女孩,父母早丧。一股神风将她刮到了一座孤岛上。岛上正好有一只狮子镇守。狮子怜其孤苦,对小女孩备加照顾。后来,女孩子长大回到国内,皇帝娶她为妻。想到狮子还在孤岛上生活着,姑娘便对皇帝说,‘狮子照顾我十几年,我现在成了你的老婆,可狮子连点名望都没有!’皇帝于是封狮子为兽王。所以老人们说,狮子和人共患难,人爱狮子,狮子于是便在民间流传下来。身为一山之主的老虎却很骄傲,对狮子不敬,人们认为它不忠厚,不喜欢它!”
绥德石匠如是说。
其实,绥德石匠最早打的都是炕头石狮子。它在民间主要是用来拴孩子的,一方面为了防止孩子乱爬跌下炕头,一方面又可作为玩具。
孩子出生前,父母就为其准备了炕头石狮子。孩子一落地,就用它来拴住。
拴娃娃可是大有讲究。听当地老人讲,过去穷苦人家子嗣不旺,不好养。生个“贵气娃娃”,就打个炕头石狮子,红布一拴,“邪”一看就不来了。红布要用一丈二,一头拴在娃娃身上,一头拴在狮子身上,过生日再加一丈二,一直加到12岁。这里有个风俗,娃娃到了12岁,魂就全了,邪魔就抢不成了。
这里的“贵气娃娃”指的是小子,是“香火”。炕头狮子从来不给女娃娃用的。
据说,狮子雕好后,还有一个“开光”仪式,“开光”即用朱色点睛。一般父母都会掐算一个良辰吉日,全家人收拾开净,围坐在炕前,然后很郑重地进行“开光”,一“开光”,孩子就有“魂”了!
炕头石狮多为当地能工巧匠的随意即兴之作,一般大不足尺、小不过寸,与旧时官府门前的石狮截然不同。有的炕头石狮子已拴过了爷孙几代人,被视为家中的宝贝。在某种意义上说,炕头石狮子就是孩子的魂,每一个石狮子似乎就是个孩子,这本身就凝聚着父母对孩子的关切与期盼。
绥德县文化馆收藏了不少炕头石狮子,均精工雕凿、富含想象、神态生动、妙趣横生。有的天真烂漫、稚气,活像顽皮的孩子;有的憨厚老实,如同陕北老农;有的稳重安详,温顺可亲,好似慈母;有的刚健威严,如同勇士,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绥德石狮表现了生活中最可爱、最生动的一种神韵,是真正的写意传统,纯正的民族特色。
三
中国人对狮子有着特殊的情感。
狮子自汉代传入中国以来,一直深居宫廷,“养在深闺人未识”,老百姓根本无缘相见。我们常见的古代狮子石雕多见于庙堂和陵墓之前,其形状甚为凶猛。这种凶猛之气,让老百姓敬畏。
对狮子的好奇充分张扬了老百姓想象的智慧。在民间,狮子的形象极为丰富,而且狮子慢慢人化,慢慢与人共舞。它们已不纯是威猛的化身,反而极具趣味,甚至有些可爱,绥德的炕头石狮子就是突出的代表。中国人对狮子形象的“变异”无疑是中华智慧的具体物化。
绥德石匠打凿炕头狮子,最初仅是出于情感的需要,信仰的需要,这里面没有多少经济上的考虑。可在市场的冲击下,石匠们渐渐丢弃了这种不来钱的什物。
“守门狮子好卖钱”。石匠们纷纷开始打凿守门大石狮,开始迎合市场。石狮的实用价值渐渐由对孩子的关爱转移到对金钱的追求。
打造“守门石狮子”的石匠在绥德越来越多。随着打造工具的改进,当地工匠对石狮子进行了大规模的简单复制。虽然工艺越来越细,但仔细观之,每个狮子均是大同小异,缺乏变化。石狮外形的凶猛似乎掩盖不了本身文化含量的退化。
一种丧失文化的产品也许并不可能带来长久的利益。这不!一位石雕厂的老板叹道:“现在活是做得越来越细,可卖的价钱却越来越低了!”
作家冯骥才写道:民俗方式因不合时宜而消亡,但民俗中那种特定的生活情感,比如年俗中对年的情感却犹存如故。任何民俗都是一种文化性质的表达方式。方式没了,人们就会感到情感无从宣泄。
如今的孩子,已不再知晓炕头狮子的来由,现在的父母,也依然开始为孩子的考分、升学忙得焦头烂额。炕头石狮子成了文化馆、博物馆的藏品,一种极具温情的民俗方式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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