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写了曾风行一时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提示:宝玉和黛玉初次会面那段唱词:“(宝)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黛)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骼清奇非俗流。(宝)闲静犹似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黛)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宝)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作者以诗一般的语言写出了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心境。“葬花”中“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哭灵出走”中的“天缺一角有女娲,心缺一块难再补,你已是无瑕白玉遭泥陷,我岂能一股清流随俗波”,无不写得荡气回肠,动人心弦。其他如“想当初,妹妹从江南初来到”、“我一生与诗书做了闺中伴”、“金玉良缘将我骗”等也都成为脍炙人口的流行唱段。
本文来源:《人民政协报》2010年11月11日第7版,作者:沈鸿鑫,原题:《写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徐进》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徐进越剧作品选集》的作者徐进不久前在上海病逝。可幸的是徐进先生生前看到了这部书的出版,他在病中还亲自开列了赠书的名单。我手中的书就是由上海越剧院创研室主任黄德君先生转交给我的。我抚摸着这部浸透了作者一生心血的70万余言的大著,不禁唏嘘感慨。
徐进是浙江慈溪人,生于1923年。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和看戏。他的父亲当过钱庄的会计,家里有些藏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今古奇观》、《红楼梦》等,徐进虽然似懂非懂,却如饥似渴地把它们都读了个遍。那时的笃班、绍兴大班等常到慈溪来演出,徐进经常偷偷地到庙里的戏台去看戏。由于家庭贫穷,他没有读完中学,就到上海谋生,进了一家西药房当学徒,后成为职员,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他业余还是喜欢读书、看戏,特别是家乡的越剧,自己还学着编编写写。1942年冬,大来剧场招考编剧。徐进鼓起勇气编了一节戏,写了一段唱词前去应试,竟被老编剧吕仲和著名演员袁雪芬一眼看中而录取,并成为这次考试的状元。于是,徐进毅然告别生活安定的西药房,“下海”编戏,用西药房老板的说法,去吃这碗“油炒米饭”了。
徐进写的第一个越剧剧本是袁雪芬主演的《月缺难圆》,尽管大来剧场只有三四百个座位,但他看到自己写的剧本能搬演于舞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徐进进了越剧界之后,十分勤奋,接二连三地推出了《长恨天》、《木兰从军》、《明月重圆夜》等新戏。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袁雪芬的剧团就演出了他写的9部戏。这些戏大多揭露黑暗,颂扬善良,描写封建婚姻的不幸,反映国家安危和社会不公等内容。
1944年春,袁雪芬因病回家乡休养。不久,徐进作为专职编剧受聘于芳华剧团,帮助尹桂芳、竺水招进行越剧改革,他创作改编了《沙漠王子》、《浪荡子》、《秋海棠》等剧本。后来他又为玉兰剧团和云华剧团编写剧本,负责剧务部工作,直到1949年解放为止。
解放不久,1949年7月,徐进就参加了当时由军管会文艺处举办的上海地方戏剧研究班,社会发展史和新文艺思想。1950年4月,华东文化部在雪声、云华两个剧团的基础上组建上海第一个国家剧团——华东越剧实验剧团,徐进和这两个剧团的部分同志,宁肯减低自己的工资,积极投身于这个革命文艺团体的怀抱。华东戏曲研究院的领导伊兵同志鼓励徐进要在中国民间文学和古典文学两个方面打好扎实的基础,做一个优秀的戏曲作家。通过自己的努力,徐进的进步很快。剧团的同志觉得他抒情戏写得特别好,不用陈旧的词句,叠句排比很多,还用旁敲侧击的手法,戏写得很有情味。
1951年,在华东戏曲研究院编审室的组织下,以徐进为主,同一些同志重新整理改编传统戏《梁山伯与祝英台》。《梁祝》是我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流传十分广泛。在梁山伯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农民的朴实和敦厚。《梁祝》是靠口头文学的形式得以保存和流传的,其间经过了历代众多艺人的修改和丰富,袁雪芬与马樟花合演“楼台会”时,就是边演边改词儿的。1942年越剧改革时,袁雪芬主演的《梁祝哀史》曾经作了初步的整理。这次整理对全剧的剧情、人物重新进行了梳理,有的加工,有的重写,像“乔装”、“逼嫁”两场乃是新写的。经过认真的整理加工,突出了封建礼教对青年男女在爱情方面的摧残,语言上保持民间文学的特征,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该剧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获得了剧本奖、演出一等奖等殊荣。1953年,徐进与桑弧将其改编为电影文学剧本,由桑弧导演,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成彩色戏曲艺术片,这是建国后第一部国产彩色影片。1954年,周恩来总理把该影片带到日内瓦会议招待会上放映,被誉为“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国的越剧也从此开始走向世界。
1955年,徐进开始改编《红楼梦》。他搜集了大量的资料,研读了多种版本的《红楼梦》以及《红楼梦散套》、《红楼梦传奇》、鼓词《露泪缘》和京剧、话剧、川剧、锡剧、评弹的改编本。曹雪芹的小说《红楼梦》是一部巨著,单单人物就有400多个,情节又十分丰富和复杂,改编成戏,难度极大。无怪有人认为他有点脱离实际,100多万字的巨著要浓缩在3个小时里,谈何容易,再说你剧本写好了,谁能演呢?当时不到30岁的著名演员王文娟听了这话,挺身而出说:“林黛玉我来演,演不好,把头砍给你!”
徐进的决心当然也没有被这些话所动摇,他还是决定写,认真地写,而且他真正写成功了。越剧《红楼梦》的成功,首先是剪裁得当。徐进经过反复考虑,确定以宝玉和黛玉的爱情悲剧作为全剧的主线,把爱情悲剧和反封建精神糅合在一起。根据这条主线,来取舍原著的情节,并体现出原著的精神。
其二,在结构布局方面,徐进注意剧情的跌宕和起伏,精心处理铺垫、对比和高潮。戏开在“黛玉进府”上,别具匠心,用黛玉的眼光观察贾府及其人物,这种“主观镜头”有助于突出剧本的主线和黛玉的刻画。第二场“识金锁”,薛宝钗介入,为矛盾冲突伏笔。第三场“读西厢”,通过典型细节写宝黛情感、心灵的相通、相融。第五场“笞宝玉”和后面的调包计乃是封建家长与叛逆子弟的冲突层层推进。“闭门羹”、“葬花”则写了宝、黛、钗之间的微妙关系。第十场“焚稿”和第十二场宝玉出走,分别写了两位主人公的结局:死与走。
其三,徐进对《红楼梦》的人物作了高度的集中精练,在原有的400多个人物中只选用了17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对主要人物采用“工笔画”的手法重点刻画,特别是深挖一些细节,如读西厢、闭门羹等深入刻画人物的内心活动,从而成功地塑造了宝玉热情率真的封建逆子的形象和黛玉孤高傲世、多愁善感的性格。另外对宝钗的形象有所加强,对贾政则是粗线条的勾勒。
其四,《红楼梦》的唱词写得极好,既文采飞扬,字字珠玑;又朗朗上口,雅俗共赏。比如宝玉和黛玉初次会面那段唱词:“(宝)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黛)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骼清奇非俗流。(宝)闲静犹似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黛)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宝)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作者以诗一般的语言写出了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心境。“葬花”中“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哭灵出走”中的“天缺一角有女娲,心缺一块难再补,你已是无瑕白玉遭泥陷,我岂能一股清流随俗波”,无不写得荡气回肠,动人心弦。其他如“想当初,妹妹从江南初来到”、“我一生与诗书做了闺中伴”、“金玉良缘将我骗”等也都成为脍炙人口的流行唱段。
越剧《红楼梦》1958年2月首演于上海舞台,后赴广州演出,徐玉兰、王文娟更以精湛的演技和动人的唱腔在舞台上出色地演绎了这部力作,一经演出,便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1959年赴北京参加国庆十周年演出,1960年底赴香港演出,1961年出访朝鲜,均获如潮好评。1962年由岑范导演,上海电影制片厂和香港金声影业公司联合拍摄成彩色影片,同年11月影片在香港首映,首轮连续放映38天,400余场,观众近40万人次。接着风行全国,成了文学经典《红楼梦》的普及版,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严寒过后是春天,1978年影片《红楼梦》在国内重映,更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观众带了铺盖通宵排队买票,电影院24小时跑片,有的观众一连看了十几遍,还。“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时成了人们的流行语。由此可见越剧《红楼梦》受观众欢迎的程度,也由此可见它的艺术魅力之巨大。新时期,越剧《红楼梦》进了上海大剧院,拍摄了新版的越剧电影《红楼梦》,还被改编成30集的越剧电视连续剧播映,其影响更其深广了。
徐进的作品很多,著名的还有他与林谷、谢晋合作的电影《舞台姐妹》,这是一部描写旧上海越剧艺人生活情状的故事片。
粉碎“”后,文艺得到了解放。此时徐进已经年逾花甲了,然而他仍然老当益壮,为越剧事业而奔忙。他出任上海越剧院副院长,并创作了反映周恩来总理战斗一生的《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描写周恩来领导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事迹的《三月春潮》,这是戏曲舞台上第一次出现伟人周恩来的形象。其后,徐进又与中青年编剧合作了《花中君子》《瑞云》《风雨大观园》,电视剧《人比黄花瘦》等。徐进著作等身,为越剧事业,特别是越剧的剧目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我与徐进先生相识于上个世纪60年代,当时我在上海市文化局剧目部门工作。当然在他面前,我是晚辈。在我印象里,先生性格温和,为人低调,平易近人,从不摆大编剧的架子,对年轻人则是乐于提携帮助。上个世纪90年代,我受某出版社之邀编著《中外戏剧名篇赏析》,我把《梁祝》选入该书,特地向他征询意见并请教,他给予了热情的支持,我们还对《梁祝》、《红楼梦》的剧本进行了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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