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文化—南山情趣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生长在小山村的我和小伙伴们一样,喜欢逢年过节走亲戚,理由是不用上学,可以痛痛快快地玩耍,还有好吃的。站在我们村的高处,天气晴好时向南望去,隐隐地能望见一大片山,因为在南面,我们都称它南山,其实并不特指那一座山。我姥姥家就在南山。
小时候,人们走亲戚不喜欢去南山,因为去南山是又远又难走的山路,要去都要早早地起身,紧赶慢赶地过了中午才能到,而且南山穷,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喜欢去南山,虽然也不喜欢那漫长难走的路,也知道每次去吃不到什么好吃的,可我知道姥姥待我亲,再就是姥姥家好玩儿。姥姥家有山、有水,有比我大十几岁的大舅、二舅护着我,还有一群调皮男孩陪着我,玩儿起来可以完全进入一个疯狂、自由的世界。
大舅和二舅不一样,大舅个子魁梧一些,人很憨厚,二舅精瘦,人也精明。大舅和二舅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学习都不好,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关键的是他们能带我玩儿得非常开心。往往是二舅带着我完全融入到玩耍的队伍当中,大舅则只是默默地呆在队伍的外围,既像队伍的一员,更像是为数不多的忠实观众,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他都不远不近地在我周围,一旦有不利的情况出现,大舅都能在第一时间站在我的身边。
有一年暑假,快该开学了,在我多次要求下,家里人终于同意我去姥姥家住几天。到姥姥家的前两天,不论玩什么都觉得新鲜刺激。第三天上午,该玩的都玩过了,就开始与二舅嘀咕,还有没有更好玩的。二舅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子,忽然说,咱们去拔草吧?见我疑惑的眼神,他有点诡秘地笑笑说,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姥姥在院子里戴着老花镜做针线,看到我们匆匆地出门,二舅还拎了一个竹篮子,就问,干吗去?拔草去。二舅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后面就听姥姥慢悠悠地嘟噜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出了村子往南,冷不丁看见大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手里也拿着一个篮子。
一会儿工夫,便来到一条蜿蜒的山谷里。山谷两边的坡上长满了小树、青草,郁郁葱葱。谷底大约有五六十米宽,分布着一块块不规则的稻田,将稻田分割开的是一条条天然的小溪,小溪的宽窄不一,溪水最深处也不过膝盖,水底的水草,透过清亮的溪水翩翩起舞。
不是来拔草么?难道是来拔水草?见我纳闷儿,二舅嘿嘿一笑,你呆在这儿歇会儿。然后冲跟上来的大舅往山坡方向摆了摆手,他俩便走进了山坡上的小树林,很快又拿着长长的树枝,抱着一团藤蔓回到溪边。
俩人一阵忙活,把长树枝捆绑到篮子上,然后端起来,拉我一起蹚进了小溪,刚立过秋不久,溪水还不太凉,二舅吩咐我把篮子摁到水底,他在前面拖着树枝蹚着水走,大舅则在岸上跟着我们。我和二舅一个按篮子一个拖树枝,在小溪里蹚了一阵,二舅停下来说,快把篮子提起来给大舅。大舅接过篮子,蹲在溪边开始用手去篮子里拨弄,把水草杂物捡出来后,篮底居然有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虾!能亲手逮到鲜活的小虾,我惊喜不已。
更惊奇的是,二舅捏起一只小虾,掐去头,竟然把它送进了嘴里,一边吧唧着嘴嚼着,一边连说好吃,还捏起一只要我也尝尝。我把一只小虾送到口中,腥腥的、咸咸的、滑滑的,还真的好吃!大舅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俩,等我们吃完才说,再逮点,回家加点儿韭菜炒一炒,更好吃!
享用完第一次的战利品,二舅带着我蹚进了小溪。虽然每次逮的小虾不多,至多也就十几只,可我们很满足,很开心,要是偶尔逮住一只螃蟹,虽然只比酒瓶盖儿大不了多少,那份满足和开心更是无以言表!
大舅也一直没有闲着,在溪边收存劳动成果,为此他把自己的小褂子都贡献了出来,扎起一只袖子,把小虾、螃蟹放进去,再把盛放小虾、螃蟹的袖子泡进溪水里保持鲜活。
日头已偏西,在大舅的提醒下,我们才依依不舍地从小溪里出来,特别是我,对这片山谷,这条小溪,充满了留恋之情。
回到家,姥姥对着两个舅舅劈头盖脸地数叨,都啥时候了,还知道回来,你们拔的草呢?看到我们身上的斑斑泥点和水印,姥姥又说,去河里拔草?怎么连水草也没拔回来一棵啊?两个舅舅不敢吱声,只有我很兴奋,对姥姥讲了我们上午的经历和收获,并要求姥姥把我们逮的小虾炒一炒,还特意提醒一定加韭菜炒。姥姥使劲瞪了我一眼,索性不再搭理我们,拎着大舅盛放小虾的褂子向灶房走去。
不一会儿,灶房的烟囱就冒出了袅袅白烟。一看到冒烟,想到姥姥可能开始炒虾了。我急忙往灶房跑,朝锅里一看就急了,姥姥你怎么把虾炒成红的啦?姥姥一听乐了,跟进来的两个舅舅也跟着朝我笑,笑得我莫名其妙。姥姥说,傻孩子,活虾是青的,炒熟就成红的喽。
再仔细地看,红红的小虾,绿绿的韭菜,都泛着油亮油亮的光,十分好看。使劲儿闻闻,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捏起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嚼竟满口生香!一定是我的吃相不雅观,姥姥和舅舅忍不住一直在一旁乐,就见姥姥从一本旧书上撕下一张纸,卷成喇叭状,把尖头一折,然后将炒好的虾装进去递给我。虽然很香我却不忍大口吃,每次只捏一只塞里嘴里,然后长时间地嚼,整整一个下午,这个纸喇叭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双手,里面的虾一个一个地减少,直到最后,再三确认已经没有了,我又把纸喇叭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才恋恋不舍地把它丢掉。
这是童年的我第一次捕虾、第一次吃虾,长大后,吃到了好多种虾,好多次虾,可都比不上童年那次吃到的虾香!
前些年姥姥不在了,山谷里的小溪也干涸了;两个舅舅也见老了,那里的山也显得有些光秃。但是在梦里,那座绿油油的山时常出现在眼前,那条清亮的小溪时常淌过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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