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文化—黄河口村名看沧桑
打开黄河三角洲地图,你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三角洲扇形版图的东北部,自南向北看,星星点点的村庄名称颇具特色。南部多以序数加一个“村”字为名,如一村、五村、二十五村等,中部村庄几乎全是带“林”字的。越过黄河主流往北,则逢村必有个“屋子”缀尾,如张家屋子、利城屋子……再向西南至三角洲顶端,则多是刘家、李家、孙家……间或有几个带“庄”字的。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黄河在渤海边滚来滚去淤出了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在这不断增长的新淤地上,500多年的岁月诞生了近千个村庄,透过每一区域的村名,或辛酸,或悲壮,或喜悦,或无奈,总有一种历史的沧桑让你感慨。
上个世纪50年代末,我初到入海口,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一个个小村便永久地锁在了我的记忆中。这是一处叫做大孤岛的地方,我在一个叫护林的小村旁上了马车。马车在莽莽苍苍的林海之中穿行,我问赶车的大伯啥时才能走出这片林子,他说从护林往南是建林,掉头向东经广林、青林、幼林和义林,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友林。我说那俺就永远住在林子里啦。赶车的大伯笑着说,对了,在你住的地方还有新林、富林、增林、利林、兴林、保林……赶车大伯的话语至今记忆犹新,大孤岛几乎是无村不林,当年这里荒草遍野、树多林密,榆、柳、槐、杨满坡皆是。刚刚成立的新中国在这里建立了孤岛林场,先后两次从鲁西南迁移灾民在此建村安置,确定村名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林”字。如1952年从山东阳谷、梁山迁来的村民,建村时正值孤岛林场兴盛时期,取建设林区之意,村名为建林。护林村则是因为村址位于一处护林站而得名,取爱护林木之意。肥沃的新淤地,繁茂的野生林和生机勃勃的人工林,黄河口生机勃勃。1960年3月,时任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同志来黄河三角洲视察,他看到黄河口沧海变桑田的特有风貌,感叹不已:“长江有个三角洲,出了个上海;你们这里有黄河三角洲,也可以建个新上海。”他欣然命笔:“黄河万里送沃土,渤海健儿奋双手。劈开荆棘建新舍,定教荒岛变绿洲。”然而,世事难料。胡耀邦同志也许没想到,在他亲手栽下几棵小叶杨后的几十年里,这方希望的田野未能躲过一连串的人祸天灾,在那思潮一浪高过一浪的年代里,毁林造地、随意采伐,加之20世纪70年代初以来的黄河断流,黄河口生态急剧恶化。题词犹在,绿洲疮痍,再看看那几十个带“林”字的村庄,大多已有名无实了。
再说以序数为名的村庄。1935年黄河在山东省鄄城董庄决口,淹及山东15县,灾民达250万人。省政府组织4200余人迁移到黄河三角洲,这些灾民被划成8个大组和若干个小组,在现在的永安镇周围建村,并以序数命名村名,此后“八大组”成了这一区域的共称。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难民们掘地为墙,结草为棚,烧荒种地,依靠大自然的恩赐开始了新的生活。70年过去了,序数村名仍在沿用,有的村民因地返碱另择位置建立新村,也仍然保留了序数的村名。还有一种以序数为名的,是以当时建村的户数多少为名,如十八户、二十一户等。在这些以序数为名的村庄里,二十师村的来历稍有差别,但也深深地留有历史的烙印。1930年,时任山东省主席的军阀韩复渠看上了黄河口这块风水宝地,派部队来此跑马圈地并划分等级,分封给下属耕种,原来的垦荒户忍气吞声地成了佃农。二十师村,“七七事变”前是韩复渠部二十师的军管地,事变后军管人员撤走,土地又归佃农,村名仍叫二十师。同类型的村庄还有王营、惠鲁等,这些村庄形成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部当年农民深受官府军阀盘剥的历史。
黄河以北带有“屋子”的村名总给人一种荒凉孤独的感觉。这些村庄的最初形态多为一两户的人家。为了生计,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茫茫荒原安家落户。星转斗移,有些村庄已去掉了“屋子”二字,但就其方位来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前,这里曾有一座泥坯垒筑的草屋,草屋的主人在黄河新淤积的土地上开出一块块田园。年复一年,草屋多了起来,渐渐形成了村落。如果第一位在这里垒筑草屋开荒种地的主人姓张,这个村就叫张家屋子。当然,也有些村庄的名称是因地形、地貌、河流方位而定,或沿袭祖居老村之名。新中国成立后,土地收为国有,黄河入海口新淤地划分给地少的村队耕种,这时又出现了一些以村或生产队为名的村庄,如利城屋子、七队屋子、前关屋子等。
把黄河三角洲比做一把展开的折扇,众多的村庄分布于扇的中部和靠近扇柄的地域,如果把数百年来形成的故河道以及现行的河道比做长长的藤蔓,那密集的村庄就如同藤蔓结下的瓜,先民依河而居、择高而栖的特点显而易见。这些村庄大多形成于明、清至民国年间,都是在家乡遭遇水、旱、涝、蝗等天灾的情况下由当政者组织迁移而来,尤以明洪武年间居多,村名多以姓氏带一“家”字,出现同名的现象,则取该村的特殊之处。如簸箕刘家村,因祖上以编簸箕为业,故前面加“簸箕”以示区别。还有些村庄带一“灶”字或“盐”字,如谢家灶、孔家灶、盐窝等,透过这些村名,可以见证沧海变桑田的自然规律。这里原是海岸线,先人们在这里以立灶熬盐、晒盐为生,建村时自然就想到了“灶”和“盐”。几百年过去了,小村仍在,大海退去了几百里。
黄河口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些村名使我想起了一位拾荒者抚养20多个弃婴的动人故事。这片多彩的、肥沃的、年轻的土地,就像那位拾荒者一样,以博大的胸怀,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把那些因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拥入怀中,延续着他们的生命和梦想。这里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操着不同的方言,沿习迥异的风俗,却又如一家人似的和睦相处。
如今,得益于母亲河的三角洲正在迅猛发展,生态的恢复、湿地的扩大、油城的崛起,无不昭示着大气与辉煌。今年4月,胡耀邦同志曾经到过的十八户村旁,举办了黄河口第二届桃花节,那夺人眼目的桃园如天边红霞,吸引了无数游人。倘若耀邦同志泉下有知,不知有多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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