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文化—渭河岸边人
夏日,渭河水暴涨的时候,渭河就显出其桀骜不驯的脾性来。混浊的泥水,越过了我所处城市的老桥桥面,涌至大坝边沿,吞没了河边耕地。河水中,漂着青禾瓜果、死猪死猫死狗等,偶尔还有人的死尸。我便于心中喟叹:渭河是野,野得狂放不羁,她跟娴淑文秀终年一身绿衣的汉江,简直无法相比。
渭河的野性,便也铸造出了渭河两岸人们的野性。他们说话,声音倔倔的,嗓门如雷;做事,挟风带雨,不见拖拉和文弱。大街上,本是双方对话,你猛一听还以为是在吵架,走到跟前一瞧,见两者均和颜悦色,这才明白他们是在友好地说话。野性的人们有时是有点儿无矩无规,什么都蔑视什么都全然不顾。
人是高等动物,人的野性必定大于渭河的野性,人是要想方设法驾驭渭河的。夏日涨水的季节,我站在渭河岸边,见身前身后尽是人,忽然,有人叫道:“看,一截圆木!”只见一根长长的木料从上游漂近。这时,便有几个汉子“嗵”地跳下河,他们拼命地向那木头游去。有人的胳膊下,夹着一对葫芦;有人,干脆一物不带,赤身裸体向河中遨游。最先抓住那根圆木的,必是得一财而足唉!手脚慢点的人,扫兴而归,被浪头抛上摔下折磨个够,上了岸,一身的泥水,精身子站了,仍眼望河里,希望再次发现木料等值钱的物品,然后又“嗵”地跳入河里。
我常被渭河岸边人的野性和顽强精神惊诧,更是佩服他们的良好水性。
让我最为惊讶和佩服的还不是刚才看见的情形,而是留在我幼时记忆中的一幕。
那是农历的七月七日,即牛郎织女节。那晚,我跟了哥哥去小学附近的村子,看邀请“巧娘娘下世”的演唱。灯下,有一队女子手执小铜锣,“丁丁咣咣”敲,一声一声唱:“巧娘娘你下来,瓜桃梨枣,年年都好,今年有个七月七,明年有个七月七……”女子们念得虔诚、认真。念至半夜,据说巧娘娘(即织女)的影子就从天上下来,会给人们带来好运。此时,用萝卜刻制的无数盏河灯,被点燃后,就从渭河上游的一处投入河中,汹涌的河水把河灯冲得四散开来,如同满天星。岸边庄稼人的情绪昂奋,一群水性很好的小伙子,便纵身跳下河去抓那河灯。想想,那是在晚上,又是在波涛汹涌的河水里。据说打捞回了河灯,女人们就可以实现早生贵子的愿望。河中有丈夫为妻子打捞河灯的,有弟弟为嫂子下河捕抓河灯的,亦有陌生者受托为某个女人捞河灯的。混浊的河水合着夜色,立即吞没了在河里畅游的人。如果一盏河灯给某人打捞上来,人们便一个声音呼好,并说“那准是我的人”的庆贺话儿。站在嘶鸣的渭河岸边,我直为河中的汉子担心。那夜,我一直站到满河的河灯暗去,河岸上的演唱停止方回。过后多少天,我还沉浸在观河灯的情景里。
渭河岸边生活的人,皮肤一般黑红黑红,胳膊似椽腿似柱,一身的肌肉疙瘩满身的气力。其体格,也够“野蛮”的。我想,这内外之“野”合一,就铸造出了渭河岸边人特有的性格。
野性,是渭河的秉性,亦是渭河岸边农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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