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古桥
北方水城、放眼处到处有桥
开封素有北方水城之称。公元前340年,梁惠王引鸿沟之水入城,造就了魏都大梁130多年的辉煌,也使开封城与悠悠碧水结下不解之缘。千百年来,水是这座城市鲜明的特征,也曾主宰过这座城市的命运。时至今日,那如明珠般散布在城市角角落落的方方水域,仍然是这座古城里最具魅力、最富灵气的风景。
北起黄河柳园口,黄汴河蜿蜒南流,一路欢歌来到古城墙的脚下。城墙巍巍,河水清清,小河绕城相依相伴又相偎,辉映出千年古韵。从大梁门往南,经西南城角掉头东流,直到在东南城郊汇入惠济河,见路有桥,粗粗算来不下10座。而那条城中流出的惠济河,则从城市的另一角出发,沿城墙,穿民居,进公园,横贯半个城市,抬眼皆有小桥飞架。
开封城里不仅有河,还有许多湖泊。河流上的桥连接此岸与彼岸,以利通行;湖泊间的桥则多是畅通水源,装点风景。
龙亭大殿前有五孔桥横跨潘、杨二湖,如玉带临波,通体洁白,桥身映入水中,景色优美恬静。龙亭东侧有双桥高耸,凌空而卧,小巧玲珑。龙亭湖西侧,一条烟柳长堤探入湖中,长堤尽头,轻盈精致的青石小桥垂水而没,让人很容易想到杭州西子湖畔那座因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而闻名的断桥。
在城市的西南角,包公湖水域辽阔,烟波浩渺,三方碧水夹出两条长堤。东堤叫情人路,有亭翼然,杨柳拂风,亭下小桥流水,景色宜人;西堤叫迎宾路,宽阔笔直,绿树葱葱,路间有平桥横亘,敦实浑厚如北方壮汉。铁塔脚下,白色曲桥与红柱灰瓦的长廊相接,桥在水面盘旋迂回,通向草色烟云中的湖心岛。走进清明上河园,虹桥卧波,气势贯日,犹如行将腾空而去的红色飞龙。漫步中国翰园,山色秀美,水声潺潺,义红桥横跨一泓碧水,掩映于青山碧水之间,古意盎然,恍如画中之境。
开封城的各个景区几乎都有桥,其中桥数最多的,恐怕要算东南城隅的禹王台。高台如神龟静卧,台上古树苍天,楼阁掩映,台下四角及前后各有一桥,就像神龟的四足和首尾。高台西南方,拱桥与翠竹相映,一条小河蛇行逶迤,绕过高台,向东又向南,犹如曲径出没于林间。河上小桥,有的形似枯树,独木静躺;有的身接小亭,精巧别致;有的如月如弓,宁静淡雅。
然而,如此多的桥,细细数来,竟无一座古桥。
清明上河园里“虹桥”复现
宋代画家张择端的恢宏画卷《清明上河图》,描绘了宋都东京汴河两岸的繁华景象和迷人风光。在这幅长达5米的稀世画卷中,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座飞龙般的虹桥。
虹桥在中原早已踪迹难寻。在依画而建的清明上河园里,那座虹桥是当代人的作品。据资料记载,宋代的虹桥由圆木架设而成,用木榫卯接,犬牙交错,全桥没用一根铆钉。桥体结构严谨,造型精巧优美,桥身高高拱起,远眺宛若飞虹。
站立在清园虹桥之上,我不禁为这座单孔木桥的跨度、高度和宽度而感叹。此桥虽非古人遗作,但尺寸大小均遵从史料记载,显然不是今人为了气派和美观随意而为。古人建桥并不是作为风景观赏,而是要方便交通,虹桥的样式是通行的需要。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不知哪位先人忽然看到一株树木被风刮倒横卧溪上,于是产生架设独木桥的想法。似水流年,时光变换,桥的样式也在不断演变。到了宋代,汴河水运支撑着大宋王朝的经济命脉,由于河水激荡,过往船只常被桥柱损坏,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关注。有人设想建造“无脚飞桥”,横托千钧车马,傲视激流巨船,几经波折之后,虹桥终于诞生了。
可以想见,当年虹桥飞架汴河,桥下船如穿梭,桥上熙来攘往,景象是何等的壮观和迷人。然而,千年后的今天,开封城虽有一座仿建的虹桥聊以,但那座“缥缈飞桥跨半空”的古老虹桥,我们却只能在张择端的画卷里领略它的风采了。
开封的古桥究竟在哪里?它们难道真的全都消失了吗?在这座流韵千古的北方水城中,怎么会没有古桥幸存至今呢?
“州桥明月”曾演绎了多少故事
漫步街头,大道通衢,高楼林立,满眼繁华。中山路从龙亭脚下向南延伸,中轴一线,纵贯全城。出御街,过行宫角,到大纸坊街,往前有个小小的广场。放慢脚步,细细寻觅,在路西边的花坛中,可见一块石碑。石碑淹没在冬青枝叶间,很不起眼,但碑上“州桥遗址”那四个大字,却让人眼前一亮。
在《水浒传》中,青面兽杨志在穷困潦倒之际,只好沿街叫卖祖传宝刀。行至州桥,遭遇泼皮牛二无理纠缠,杨志隐忍再三,最后怒斩牛二于桥头。这个故事是不是作者施耐庵的虚构不得而知,但故事中的那座州桥却久负盛名,有史可考。
1200多年前,正值唐代建中年间,汴州节度使李勉在城南门附近的通济渠上建造了一座石桥,名为“汴州桥”。通济渠处于当时大运河的腰段,漕运十分繁忙。到了北宋,通济渠改称汴河。因京都东京城的不断南扩,汴河从城中流过,这座沟通汴河南北两岸的石桥改名为“州桥”,开始步入它最为辉煌的时期。
州桥是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的石砌平桥,青石镂刻的桥柱密排,石梁、石栏和两岸的石壁上镌刻有各式花纹和图案。桥下汴水奔流,桥上熙来攘往,两岸店铺、酒楼林立,热闹非凡。由于地处御街大道与汴河交会处,州桥是从皇城到南城门朱雀门的必经之地,也是宋都东京城里横跨汴河的交通要道。
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明月光相射”,天阔地清,到处穿金着银,登桥赏月的人络绎不绝。人们俯瞰河面,银波泛泛,皎月沉底,“州桥明月”被誉为城中一景。不少文人墨客也纷纷前来赏月观景,怀古吟咏,留下了不少精美的诗篇。
“州桥踏月想山椒,回首衰湍未觉遥。今夜重闻旧呜咽,却看山月话州桥。”王安石踩着月光登上州桥,回首前尘,无限感慨。“堤上残风雪,桥边盛酒楼。据鞍衰意尽,倚坎艳歌留。”梅尧臣踏雪访桥,耳中笙歌萦绕,眼前一派繁华,不禁心旌驰荡。
可惜,歌舞生平的好时光仅过了168年,大宋王朝便在冲天的火光和悲怆的哭声中覆灭了。公元1127年,金兵攻陷东京,风流皇帝宋徽宗和仓促继位的宋钦宗沦为阶下之囚。笨重的囚车载着两个皇帝,皇妃和宫女等3000人像羊群一样被金兵的皮鞭驱赶着,踏上了前往北国的血泪之旅。这座曾经承载过富足与繁荣的州桥,成了大宋王朝兴衰的历史见证。
几十年后,南宋诗人范成大奉命出使金国,途经故都,登州桥四望,把满心的悲愤化作了一首千古绝唱:“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江山已碎,州桥犹存,它或许听到了岳家军驰骋城外那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但徽、钦二帝的车驾却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州桥”去矣,只剩下“明月空照”
站在“州桥遗址”石碑前,放眼四周,楼高路阔,车水马龙,不仅看不到桥的影子,就连那条留名青史、沟通八方的汴河也无迹可寻。时过千年之后,州桥又在哪里呢?
据记载,北宋时期,五丈河、金水河、汴河、蔡河等5条河流穿城而过,城里道路非桥莫通,水中舟楫相接,颇似江南水乡景色。汴河是当时南北漕运的大动脉,河上有桥13座,以贯通皇城的州桥最为壮观。然而,北方女真的铁蹄踏碎了州桥的繁华梦。赵宋小朝廷仓皇南逃,偏安一隅,“直把杭州当汴州”,虽然苟延残喘了100多年,但州桥的噩梦仍在延续。
公元1128年,为阻挡金兵南犯,东京留守杜充在滑县扒开黄河,滔滔黄水改道南徙。从此,原本距开封百里之遥的黄河频频改道,步步逼近了开封城。金元两代,开封城屡经水患,逐渐走向衰败,州桥虽显残破与冷落,却风韵犹存。
到了明代,州桥一度重现辉煌。出于漕运的需要,朱元璋的儿子周王朱棣命人对州桥进行整修,将宋代的棚梁式州桥改造为拱券式,从而使“桥高水深,舟过皆不去桅”。
可惜好景不长。明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李自成率领义军攻打开封,围困有半年之久。农历九月十五日夜,阴雨绵绵,河水暴涨,说不清是义军还是明军,悄悄扒开黄河大堤。霎时间,巨浪排空,吼声如雷,开封城尽陷泽国,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大废墟。从此,州桥被淤埋于地下,无迹可寻了。
“石桥高踞浚仪沟,月色如银冷浸秋。鳌背负山银阙涌,虹光横海玉梁浮。香车已尽花间市,红袖歌残水上楼。几度有人吹凤管,汴州风景胜杭州。”清代文士无缘再见州桥,只能借以想象凭吊吟咏。有人还模仿宋画作了一幅水墨《州桥明月图》,画中州桥横跨汴水,直贯天街,桥头楼上有人正凭栏远眺……
寂寞古桥,就这样寂寞下去吗
据说,民间传说中有个宋太祖赵匡胤“州桥斩石龙”的故事。我不知故事详情,猜想大概应与陈胜揭竿、王莽斩蛇之类的传说相似,无非是显示赵匡胤将登九五之尊。传说的真伪自然没有必要考证,但州桥无疑与大宋王朝有着无法割裂的联系。
赵匡胤,开创大宋王朝,随后御驾亲征,南征北战讨伐四夷,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分裂割据局面,曾经多少次横刀立马经州桥班师回朝。苏轼、欧阳修、柳永、李清照,有多少才子佳人曾在这里倚桥赏月、把酒临风、吟咏诗文。包拯、寇准、宗泽、范仲淹、王安石,有多少文臣武将在州桥寻视察访,思索着治国平天下的大事。一代代帝王乘着车辇耀武扬威地从桥上走过去了,一个个江湖豪杰身背刀剑气宇轩昂地从桥上走过了,一群群引车卖浆之流挑着担子从桥上走过去了,这座小桥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荣辱兴衰,也见证了一座古都的千载沧桑。
1984年,在地下管网改造施工中,淤埋于黄土地下340多年的州桥终于重见天日。但是,由于桥居闹市的交通要道,四面高楼夹峙,经过勘探后,州桥又被迅速回埋于地下。这不能不令人深感遗憾。目前,地下的州桥保存基本完好,开发出来无疑将是一道奇观。但开发也许就意味着破坏,州桥一旦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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