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文化―茶文茶诗―他乡的水沏家乡的茶
乍来深圳,初到东莞,便认出酒楼、茶肆,以及遍布街头巷尾的功夫茶摊,用的大都是产自我们家乡的绿茶。
精美的装潢虽不为我所熟悉,然则那特有的玲珑与晶莹,清纯与馨香,却是非巍峨险峻之高原不可有,非湿润多雨之季候不可得,非空旷自然之环境不可成。还在家乡的时候,我就见过来自江浙、两广的茶商,以不高的价格收购家乡的茶叶。经过一番处理和包装,家乡的这些茶叶便以数倍或数十倍的价格,在经济发达地方畅销开来。
当然��,我的家乡像所有外来打工的男男女女的家乡一样,堪称乌蒙磅礴,云天氤氲。那里山势伟岸,气势雄浑,高天与峻峰相接,流云与古树嬉戏。行路难!一点不错。路像什么?路就像一条古老而干枯的藤,迤迤逦逦地蔓延在大山的皱褶之间,远远望去依依稀稀犹如音乐中的休止符。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条路,却是沉睡的大山与精彩的世界紧密相连的动脉,茶叶就是从这条路上运出去的,煤炭也是从这条路上运出去的,男男女女的外来工还是从这条路上走出来的。可以用一万个理由解释打工者为什么会选择这座城市,却只有一个理由说明他为什么走出家园?如果不是家乡的水还没沏开自己这壶茶,谁又会到别人的城市,用他乡的水沏自己的茶?
一个漂泊的梦憧憬着南中国海的繁荣,他乡的清泉淌金流银般地映照着未来的路。机会多多,待遇高高,发展大大。溶入什么都没有溶入水快。而水又纳万物容千态包百景。在眼前的这座包容的城市里,无尽的发展空间其实正是在全方位的浸泡、发掘和提炼一个人可能有的全部滋味和价值。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外来物,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这里这样异彩纷呈,显示出多元化的文化与价值取向。东西南北皆融,五湖四海皆包。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是一种福气,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亦隐匿着一种危险。无论是博士、作家,还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工,都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开明而兴盛的环境蕴藏着无尽的职业需求,生存的奥秘有时简单得宛若开水沏茶,一经两厢情愿,顿时一拍即合。手续之简捷令人咋舌。履历当然要清楚,不过属于过去的东西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作用,纵使你有天大的成就,而今也得从头开始。所以,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的知识、能力或身体,已经不适应你正在做着的差事,“走人”势必就是你唯一的选择。没有人会轻易离开,正像当初他们并不是轻易走来。
在一支年轻的队伍中,我经常能看到一位年逾五旬、目光如炬的长者。每天清晨他都要随同公司的员工出早操、喊口号。这位曾经参与编辑中国出版史上的宏篇巨帙的学者,清楚地知道只要一次不出操,他就可能被炒掉;不论他在公司中有怎样的作为,他都没有权力超越公司的制度。同样的,那位来自毛泽东的家乡的洗头妹,也只有在接受了公司的培训之后才能上岗;虽然她会洗头,甚至可能洗得很好,但规范的公司原则是没有任何例外的。可以说这里有着全然有别于内陆的文化。它的经营理念,作业流程,操作原则等等充溢着商业主义的精髓,明确的赢利目的使他们的运作在或流于简捷、或趋于繁琐的过程中,实现着他们的商人式的文化价值;以经济为中心,以发展为依归,是他们解释一切行为的百科全书。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就是这样一泓涌动的水,吸引着数以千万计的外来人口。或来自白雪皑皑的北国,或来自茫茫戈壁,或来自江汉平原、云贵高原。
不同的他们却又总是能在这座城市找到似曾相识的家乡之物,诸如老乡,诸如特产,诸如小吃。可是,几经接触或品味,细心的人们会发现,人已不是从前的人,茶也不是从前的味,小吃里明显的多了或少了某种佐料,全然失却了家乡里的纯正滋味。然而变并不是坏事。没有发酵就没有酒,没有开垦就没有绿洲,没有奋斗就没有成功。他乡的习性毕竟占据主流地位,改变什么、增减什么,难免要以他们的口味为主。适应本身就是一种演变。不论情愿与否,他乡的水土都会悄无声息的改变着外来者的性情、心态和思维方式,使他昔日的生活和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有了这一番解构,慢慢的才会凸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他不一定是成功的、有钱的,但至少也是全新的、精彩的。否则,干吗寻他乡的水,沏自己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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