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聂绀弩诗有感:莫道诗人喜嘲谑 尽是儒林伤心史
我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走出山村入大学时,聂绀弩已经作古,主流或曰官方现当代文学史不载其名,只是偶尔在其在世的同辈文人或后辈学人的文章中,提到他。大约在大学毕业后数年的某日,在一本书中读到引用其《水浒人物》咏恶吏董超薛霸的两句诗:“佶京俅贯江山里,超霸二公可少乎?”犹如雷击电触。
当时我正关注《水浒传》中展示的中国传统政治和传统社会的循环,尤其关注恶吏是如何练成的。聂公十四个字就点出恶吏存在的历史必然------只要宋徽宗这类君臣当道的帝制或准帝制存在一天,那么恶吏是这类政权存在须臾不可少的重要角色。他们可恨亦可怜,陷害林冲、卢俊义等良善之辈一马当先。而当局势一变他们不是被痛恨他们的义士侠客杀掉,就是被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推出来做替罪羊。
由于当时为生计奔忙,没能去找到198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收录聂公旧体诗的《散宜生诗》,抱憾多年。今年11月,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侯井天先生煌煌百万言的《聂绀弩旧体诗全编注解集评》。元好问曾感叹:“诗人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中国自古笺注诗文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笺注不但需要好的学养,还需要大的情怀。
不但要弄懂诗文字面上的意思,更要走进著者的心灵。尤其著者与注者时空相隔,做隔代知音尤为不易。如侯井天先生在《后记。注聂心路》中所言的:“我和聂绀弩的一面之缘,不过如此。直到读了他的遗著《散宜生诗》,才在心灵上和他熟识起来,想更深地了解他,并且发愿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作者此时年已过花甲,为此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收集聂绀弩的轶诗和与之相关的信息长达二十余年。这种因心灵上的相契而抛弃一切功利的行为,让我这样的晚辈,从中窥见中华文脉虽经无数劫难,而总能得到顽强传承的重要原因。
自1905年满清废除延续千余年的科举制后,继之而起的是新文化运动,中国的士大夫阶层受到了历史的冲击,由源自西方的现代教育体系培养的知识分子开始登上文化的舞台,由此,寄生在士大夫阶层的旧体诗(或曰格律诗)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旧体诗在一些鼓吹新文化的文化改良主义者的眼中,几乎和“封建余孽”是划等号的。它无病呻吟、它约束思想,它形式陈旧……连一些旧体诗做得相当不错的文人如鲁迅,也不主张年轻人再学作旧体诗了。旧体诗似乎只成为供人把玩的文字游戏。但士大夫阶层消亡不是短时间完成了,而有着半个多世纪的历程。即使像鲁迅、郁达夫这些有游学外国经历、对旧文化反对不遗余力、以新文学立身的大家,身上也或多或少有士大夫的气息,尤其是他们做旧体诗时。且看“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将这类诗放进唐代李义山、宋代晏几道、清代龚定庵的诗词中,那种情调有多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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