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姓王却是杨家人,怎么回事?
王司徒听着金沙滩方向传来的激烈的厮杀声,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再三忍住没有把宝剑拔出来。杨老令公父子已经激战整整一天了,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官飞马而来,大声传达着主帅潘仁美的帅令,说皇上已经脱险,大部队已经赶回军营。命王将军带领所属人马,火速向大队靠拢。他传令完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王司徒的追问之下,他才说道,杨家将现在还在金沙滩浴血奋战。
王司徒热血上涌,猛地拔出了宝剑,向远方一指,大喝道:“兄弟们,大军压境,杨老令公有难,岂可扔下他们?你们谁敢和我一同前往?”他手下的士兵全部翻身上马,高举着武器,齐声呐喊:“我等愿意跟着将军!”三百铁骑旋风般奔行几十里,火速赶到金沙滩。战场上到处尸横遍野,密密的辽兵里面,只剩下几杆还在飘扬着的“杨”字大旗,大旗周围还在进行着剧烈的搏杀。王司徒挥舞长枪冲进敌阵,很快就淹没进辽兵的人海里。
他奋力拼杀,迎面遇上了一小股宋军。那员战将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已经杀红了眼,看见王司徒挡道,不由分说挺起长枪就刺杀过来。王司徒连忙尽力抵住,大喊:“我是王司徒啊,对方是哪位将军?”对方清醒了过来,说:“王将军,我是……”话音未落,辽兵高呼一声,一起围攻上来。王司徒听见他的声音,听出了就是杨八郎,不由得大喜。他刚要上前,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弓弦响,一支狼牙箭和自己擦肩而过,直往杨八郎射去。王司徒看杨八郎被敌将纠缠已经腾不出手来,连忙掷出了手里的长枪。长枪后发而先到,撞偏了已经近在咫尺的狼牙箭。狼牙箭偏开了杨八郎的前胸,深深地扎进他的右肩,翻身坠马。
辽兵如潮水一样涌过来。等到王司徒边战边走,和辽兵脱离了接触,已经远远离开了战场,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他回头一看,紧跟在身边的,竟然只剩下那个传令官。他松懈下来,才觉得浑身疼痛,四肢百骸就像脱节了一样,终于支持不住,一跤跌下马来。等到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农户的床上,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气息。传令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看见他醒来,不由得大喜:“王将军军,你终于醒来了!你昏迷整整三天了!”
王司徒感激地一笑,说:“谢谢你救了我。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呢。”这个传令官自我介绍说叫萧阳,本是监军王先的随从。可是他看不惯王先和潘仁美等奸臣对杨家的陷害,这次传令完毕没有回营,也就跟着王司徒的队伍过来了。没想到一场浴血奋战下来,两人竟然死里逃生。王司徒长叹一口气,说:“也不知道,战局如何……”
几天之后,王司徒来不及等自己的伤痊愈,就要向主人告辞。萧阳急了,说王司徒身体没有复原,自己武功低微,遇到危险无法保护。王司徒哈哈一笑,挺起长枪,示意萧阳上前切磋几个回合。萧阳拔出佩剑,说了一声:“久仰王将军的大名,请多多指教!”两人枪来剑往,狠斗了几十个回合。就在萧阳趁王司徒体力不支,枪势略缓那一瞬间,挺剑刺进中路。可是突然间,王司徒枪杆乱晃,枪缨宛如盛开的一朵巨大的红花,挡住了剑尖的来路。一瞬间,花朵消失,雪亮的枪尖就像长蛇出洞,猛地窜向萧阳的咽喉,却又一下子停止不动。司徒微微一笑,收回了枪尖。萧阳缓过气来,伸出大拇指说:“杨家枪,枪中王,枪枪锁喉最难防。果然好枪法!只是,不知道王将军怎么会使这杨家枪呢?”
王司徒只说了一句:“是杨延顺杨八将军所教。”他和杨八郎曾同在一个军中为将,两人同生共死惺惺相惜,杨八郎多次指点王司徒的枪法,最后干脆将杨家枪法倾囊相授。萧阳满脸都是羡慕之色,说:“要是我能学到这枪法,那可是三生有幸啊。大哥,我们在金沙滩看见的那位中箭落马的将军,身后是‘杨’字大旗,不知道是……”
王司徒叹了一口气,说:“他就是八将军。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已经平安回家了。我们快点赶快路吧。”两人紧赶慢赶,远远地看见了雁门关的城门。两人刚刚松下一口气,忽然从树林里闪出一小队宋兵,连忙高兴的迎上前去,大声报着自己的身份。那领头的军官对着他俩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沉下脸来,呵斥道:“哪里来的疯子,竟敢冒充违抗军令的叛将!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滚!”他说着,策马冲过来,挥舞着马鞭驱赶他们。
王司徒看出情况有异,向萧阳使了一个颜色,向远处走去。那个军官见四下无人,连忙翻身下马,低声说出一番话来。原来,潘元帅已经通告各军营和关口,说王司徒部不听号令,以叛军论处;如有发现,立即擒拿。金沙滩一战,杨家大郎、二郎、三郎战死,四郎、五郎、八郎,七郎被潘仁美乱箭射死,杨老令公血染李陵碑!现在连杨延昭杨六将军也了,听说是回京告御状去了。王司徒听完,禁不住心痛欲裂,没想到在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大骂一声“潘贼”,回首遥望雁门关,国门近在咫尺却无法回去,禁不住潸然泪下。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向那个军官致谢后告辞,拉着萧阳匆匆地离开了。原来他认为,大宋方面说“杨延顺生死未卜”,而辽国那面也没有生擒或者斩杀八将军的信息,那么很可能仍然活着,或许被什么人救了,藏在僻静之处养伤。因此,他决定去寻找八将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两人在雁门关外苦苦寻觅,寻访了不少山野樵夫和寺院庵堂,可是没有八将军的一点消息。在萧阳的建议下,他们逐渐深入辽国腹地,来到了都城燕京。
这天,王司徒和萧阳分开行动,各自去打探着城内军事的情报,忽然听前方开道声响起,连忙避让。听身边的百姓议论,原来是萧太后的驸马出城打猎。这个驸马听说是大宋的一名降将,名字叫“王司徒”。王司徒闻言,心中一凛,悄悄地尾随了下去。王司徒跟着这支队伍,来到了深山里。他瞅准驸马放单的一个机会,飞身跃到马前,抽出宝剑分心便刺。那驸马身手也是了得,拔剑斗了起来。几招过后,驸马一剑削掉王司徒头上的皮帽,剑尖忽然停住了:“王将军,怎么会是你?”王司徒深深凝视着驸马的双眼,说:“八将军,果然是你!佘太君知道你安然无恙,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啊。”驸马轻声“嘘”了一下,看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连忙叫王司徒说说金沙滩一战的消息。当得知杨家被潘贼陷害,死伤惨重时,不禁泪如雨下,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然后说出自己这段经历。上次他中箭坠马,不幸被辽兵擒获,审讯中隐瞒身份,就说自己叫“王司徒”。不想被辽国青莲公主看中,被招为驸马。王司徒大喜,赞扬道:“八将军卧薪尝胆,身居驸马高位,时机成熟,必将使大宋灭辽事半功倍!”
八将军叹道:“同在一片蓝天之下,同在一片土壤上生息,为什么这么多战争呢?大宋皇帝腐败无能,奸臣当道忠良……”王司徒脸色一变,吃惊地问:“难道,你投降番邦竟然是真心的?”他见八将军不说话,不禁大失所望,举起宝剑冲了过去:“那就得罪了!”
忽然,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正正扎在王司徒的右肩上。两人回头一看,却看见萧阳从灌木丛中闪身出来,哈哈笑道:“我们大辽就是来拯救大宋百姓于水火之中啊。八将军竟然已经归顺大辽,大哥何不也良禽择木而栖呢?”
王司徒心中一动,没有开口说话。却见萧阳走到八将军跟前,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驸马大人,现在你我同属萧太后殿下之臣,希望今后合作愉快。”萧阳淡淡一笑,客气了几句。萧阳看着王司徒迷惑的神色,禁不住得意的笑了。原来,他是辽国萧天佐将军的亲信,被派到大宋卧底。上次鼓动王司徒率部驰援就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这次借着和王司徒找寻杨八郎之际,把王司徒骗到燕京,就是看上了他神出鬼没的杨家枪法,想让杨家枪为辽国所用。
王司徒恍然大悟。萧阳现在看杨八郎已经归顺,那他们得到杨家枪法还不是易如反掌,他岂可让自己坏了大事?王司徒拔出身上的狼牙箭,往地上一掷,说道:“大丈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想见识杨家枪么,再来!”说着,以剑代枪杀了过去。没想到,萧阳竟然隐藏了他的真实武功,加上王司徒旧伤刚愈又添新伤,很快就险象环生。突然,旁边伸出一支狼牙箭过来,挡住了萧阳的剑尖。王司徒后退一步,只听八将军向萧阳问道:“这种蛇头燕尾狼牙箭,可是你的?”萧阳来不及多加考虑,点头称是。八将军冷笑一声说:“金沙滩一战,我中箭坠马,原来就是拜你所赐!”说完,一箭刺入了萧阳的咽喉。他转身对王司徒说:“王将军,大宋我是不回去了。你走吧。”
王司徒默然片刻,说道:“你才是王司徒王将军,是辽国的驸马。你顶替这个名字活着吧。无论你亲生的王家还是抚养你的杨家,都不应该有一个叛国投敌的杨延顺杨八郎!”他说完,把剑在脖子上一横,自刎当场。后来,杨八郎过关探母之前,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终其一生,在辽国没有献过一策,没有参加过一次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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